母亲带着教会的人,给甘夜受洗的时候,那天,那个女人在甘谷的宅子里给大家讲道。
“受洗是什么意思?受洗就是洗干净你的灵魂,让你成为一个新的人,重新进入第二次生命。” 她坚定不疑的样子,让甘夜想起一年级的老师,他也是这样,不允许质疑和反驳。
“一个地主,走进了约旦河,等他上来的时候,成了一个新造的人。”女人坚定的念着,如同给大家传播一种信仰一样。
甘夜此刻开始认真地听着她讲的内容,因为她的纯真中有一股认真劲,正因为她的信,让她得救,如果她不信的话,根本不会得救。
甘夜开始出神看着自己回到了过去的时空里,见到了一年级的老师便问他,
“老师,我在未来过的并不好,我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一次。”
骄阳之下,老师站在那里看着甘夜,“孩子,过去已经不可得,未来也不可得,你能把握得只有你的当下。”
甘夜看着老师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回过神来时那个女的意识到甘夜出神了边说,“姐妹,你来给大家读一下这段经文。”
甘夜开始紧张,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开始用普通话给大家在那边读《圣经》,不过,普通话和陕西话比起来的确是更规范一些表达出来的意思更准确,乡村信奉基督教的人们都在认真的听着。
甘夜在读的时候,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语言背景下的人们长期说一种方言,导致他们的思维、意识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这样子,他们的灵魂如同是一汪死水,而《圣经》的注入给他们带去新生的力量,拉开他们和当下他们所活着的现实之间的距离。
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一直信仰的东西拯救不了他们的命运,那么,岂不是重新跌回到了低谷里?
甘夜看着大家,不打算戳破这个假象,就让他们继续活在这个救赎里面。
那天甘夜读着《圣经》里的经文,那个女人在边上一直讲解着,她的语言简单直白,让甘夜意识到当年在课堂上不断怀疑自己就是一个错误,因为太过于焦虑未来而忘记了眼前。
那年在学校里面,甘夜给学生们讲因果轮回,讲人这一生需要遭遇的事情,大家听得特别认真,可是,一到了讲解书本上的知识,他们就开始不耐烦了。
甘夜知道,他们是厌倦了学校的模式,除了考试、做题就是考试、做题。关键是他们不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而那个巨大的问题,就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解决了,给人们传道就是意义,做的事情就是意义。
学习也是意义,活着就是意义,他们本身自足,不需要他人拯救,能拯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这样一来,那一年到了那个学校,甘夜进入的只是自己的试炼场,想要拯救只是一个执念,他们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切入到当下这一刻,无比虔诚的艰辛“神会改变一切”,并且会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命运里。
不用去忧虑未来,也不挂念过去,只是静静的让时间流淌在自己的身上,从这一刻静静的走过去,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有一种甘夜没有的魔力。
那天,《圣经》第一次不是因为书上的文字而让甘夜产生敬重,而是通过讲经书的这个人让甘夜明白了摩西手中的杖,之所以可以劈开红海,就是因为他信,因此,精神的强大以至于改变了物质世界的形态。
回想起来,如今这个世界不就是人们造就的吗?他们建造了高楼大厦,首先是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的确定性,导致他们已经明白房屋建构,上世纪的房屋建筑和如今的房屋建筑在外表上有了明显的区别。
甘夜住过父母的房子,那是奶奶让人建起来的,那栋两间的房子,灰色的瓦片,三角形的椽梁,屋子里是父亲用竹子一格一格的捆绑起来做成的吊顶,最上方是牛皮纸压在上面,而最上面是三角形的椽,再上面就是瓦片。
这样一来,一个东西先是人们脑海中有,其次,才会在物质世界中形成这个东西。
这样一来,物质世界的根源就是意识,意识可以创造一切可以拥有的东西。
依然还记得是刚结婚的那一年,甘夜和赵公明吵架,她不明白为什么情感会让人这么痛苦,却又无法分开。
一个人在家里打开廖仕鹏的催眠音乐,在半夜时分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意识顺着音乐开始了,甘夜回想起来很多过去的事情,小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去舅舅家里,父亲总是喜欢骑车带着自己去他上班的地方,那时候家门口有三棵梧桐树,每到了梧桐花开的时候,满院子都是梧桐花,甘夜和甘谷一起去院子里面拿着梧桐花吸吮里面的花蜜。
可是,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继续沿着意识的源头往前走,甘夜看到了自己被母亲拎着到了院子里,自己依然不会走路,母亲给自己的腰间用枕巾拉着,只要一松手整个人便倒了下去,趴在土地上。
父亲站在门口屋檐下看着自己的孩子像一个瘫子,甘夜那时候以为自己终生都不会走路了,父亲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包龙母壮骨颗粒直接递给母亲,
“这个冲给孩子喝,一天三次。”
喝了没几天,甘夜发现自己有力量了一样,光着脚跑去院子里,踩着被雨水泡的软软的泥土地,母亲在身后一直喊,
“要穿鞋,要穿鞋。”
小时候听父母讲话,更像是听一个故事里的人在那边讲话,他们说方言的时候神情怪模怪样的。房屋、语言和食物组成了这个场地,甘夜以为只要自己睡过去,便不用再回到这个地方,没想到第二天起来还是面对这一世的父母,这才知道灵魂计划一旦约定了,就无法更改。
继续往意识的上游走,那时候甘夜还是一个婴孩,躺在床上,父亲给甘夜换尿布的时候温柔,可能,父亲想要培养一个自己的心目中的红梅,而不是厂长女儿红梅。
他清楚的知道他和红梅之间的鸿沟无法实现,因此,便在彼此最爱的时候切断了那根纽带,这样子一来,还保存着当初最美好的回忆。
父亲的温和和母亲的粗暴,他们的语言通过行动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婴孩的身体内。
而这个孩子就是甘夜,爱和恨是同时注入到潜意识里面,刻在灵魂上,等到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影响她人生的轨迹和命运。
当成年的甘夜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的河流,是从上游一直流到了福建,流到了未来那个高大的自己身上,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为何要去往那个遥远的不毛之地。
继续往前追溯,那是母亲受孕的时候,自己时常以一个灵魂不停的进入到女人的肚子里面,那个灵魂不叫甘夜,它没有性别没有形象是一团能量体,可以穿透一切的屏障,甚至是人的身体。
自己以灵魂体存在的时候,是最自由的,进入到那些人的身体里感受他们的恐惧、快乐,离开的时候去往原野里到最高的梧桐树顶从树梢看下去,地上的一切都变得很小很小。
灵魂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不用像在肉体状态那样倍受桎梏,需要跋山涉水才可以去一个地方。
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么既然这样,自己的痛苦和反抗就如同是一个愚蠢的人在面对着天空咆哮一样。
当甘夜意识到这一切的源头都来源于女人的子宫,而自己是从集体意识里分裂出来的一个碎片之后,自己便妥协了下来。
自己,不过是一具肉身,携带着一个意识来到这个世界上,如同是一个观察者一样活了三十年。
甘夜想起来很多事情,包括门口那次和母亲聊天后,自己设置的人生界限,必须在三十岁的时候醒来,不然,等到下一次的时候到了六十岁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十岁因为重病在医院的那天,甘夜早晨刚刚做好了报表打算送去运管所那边,下午去体检的时候直接从体检科被送去了医院,后来直接进了医院的住院部。
这就感觉,一天之内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让人根本接受不了。
人世间就像是一层面纱,你揭开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那一刻,甘夜置身在自己创造的命运里面还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何。直到多年后,回头再看,这就是人生的一场转机。
疾病,对于一个过度关注物质世界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疾病可以让一个人从朝外转向朝内去寻找内心真的需要什么。
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被树荫遮住了来去的道路,甘夜看不见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忙碌什么。
总觉得上一次还在父亲跟前,父亲在粮站上班,每天放学就会有很多好吃的,自己只需要提供一份好成绩就好了,怎么时间和空间直接转移之后便陷入了这样的泥潭里面,死亡是如此的逼近自己,想要吞噬掉自己瘦弱的身躯。
行走在人间三十年了,从未有过这么脆弱和害怕的时候,以前,总觉得人生很长,很多事不去考虑,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可是,当死亡来的时候一切都没用了,死亡夺走你的生命后,你的成绩、学历、工作、金钱、房屋、车子等等,全部都没了价值和意义。
医院的病床只能盛放一个人,看着胳膊惨白的挂在护栏上,这副身体不能到还能不能用,甘夜并没给母亲说自己病了这件事情,总想着一个人扛过去,其实,你说了也没用,因为他们远在千里之外。
天花板上的灯也是惨白的,隔壁一个女人在那边哭,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甘夜只觉得她和自己可能是差不多的吧。
翻开素黑的《一个人不要怕》,里面说到无论你在哪里,都会有一个永恒的东西陪着你,可是,在面对未知和恐惧的时候实在害怕,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人永远都是被命运审判的死刑犯,每一个人都如此。
死亡,永远只和你隔着一扇门,时不时出来提醒下你,在人间已经多少年了,还需要在人间做些什么事情。
父亲,是甘夜年少时期的一个梦,可是,温室里的花朵注定要去大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立场。
一个人要成长,必须到暴风雨里面接受洗礼,那样子才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时常记得刚住进医院,被分到的那间房间,刚好可以看到太阳西落下的场景,阳光像金子洒满了整个阳台,那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只有病了才能发现,只是,之前忙着上班、处理工作,好像人生就是一台永动机,永远不能停止一样。
屋子很空,只有两张床,赵公明一直躺在隔壁在那边刷手机,他和自己那么遥远,甘夜知道他的世界一直离自己很远很远,两个人只有在老城的时候那一刻心是无比接近,离开了之后,便各自进入到了不同的阶段。
有的人看着是在身边,实际上,他离你十万八千里。
从医院到那个学校,只是在转眼之间的事情,可是,甘夜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虚假的,不知道是生命力被弱化,还是怎么了,从那场手术过后看一切竟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天上八楼坐在那边等待排队手术,医护人员推出来一个婴儿,刚出生就先天性输尿管狭窄送去做手术,甘夜才意识到自己出生在一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那时候根本检测不出来心脏的问题,也检测不出来输尿管先天性狭窄,这还是可以做手术的。
这样一来,是上天给自己造这副身体的时候造成这个样子,所以,认命吧。
已经够好了,至少自己还活着,身边的人都还想着尽力来救自己。
走进无菌室里面,坐在床上等待,护士担心自己冷一直让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后来,又进来两个女人,她们说起来自己也是肾的问题,如今来取体内的J管。
和甘夜比较,她们倒显得更加活泼,她们来自农村,身上有一股活泼的精力,好像没有什么是能够打倒自己的,看着她们瞬间被感染了。
无菌室里面静悄悄的,器械被放在角落里,床上的被子都是深绿色,半天都不会来一个人。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长,护士才叫自己去手术台。
后来去教会里,跟着大家一起唱歌那天,甘夜一个人流了这辈子的眼泪,就好像是看着神在跟前自己在忏悔一样。
这一切的经历都是意识心的选择,并且,一切自己都知道,是自己纵容了灵魂作恶作善,是自己允许冰玉的到来,是自己让这场病逐渐浮现在生命中,也是自己计划在该去教会的时候去教会。
这一生到底还求什么,什么都不求了,该得到的已经都得到了。
去圣殿是为了向至高者去还愿,还当年自己所许下的愿望。
在人间走了那么长的路,是时候要把那么长的四维尾巴放进一个集体意识在的地方,好好的储存起来,等待着重新上路。
去教堂的时候,甘夜就知道自己不死不灭,自己是一个更广大的存在,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那个“我”才是真的我。从前的恐惧消失了,自己内心从未有过那样的喜悦,踏步在时间的长河里面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想起从前因为恐惧死亡而走的那么快,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愚者。
这一生,看着只有短暂的六七十年的时间,但是,实际上已经好像过了生生世世一样。
时常会接收到的那些频率,以及生命中出现的人和事情,都让一个人学着释怀和忘记。
时而做梦的时候会梦到很多人,第一次去培训机构的那个女人,之后,在珠宝店遇见的那个主管,初中时期的语文老师,甘夜梦到自己望着老师走过去,和她握手言和了,毕竟是她带着自己走入《诗经》的世界里,打开了那扇文学的门。
梦境和物质世界,是两个世界,可是,梦中一直再用意识在检索自己的信念、思想,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后,在现实中用意识去操纵物质来改变这一切。
甘夜依然还记得,当时要去教堂之前,那次做梦梦到了自己在一个农村寻找,一直寻找了很久,看到一面被爬山虎遮住的墙壁,轻轻撕拉开来的时候上面是一面巨大的石刻,上面刻着基督教的浮雕。
那一瞬间,看着摩岩石刻甘夜蹲在地上开始哭,自己一直寻找的竟然是童年时期奶奶的那个院子,那些人们站在后院虔诚的祷告,希望神灵可以保佑自己不遭受疾病的困扰,希望神可以让自己过上好生活,他们的虔诚程度让甘夜看了都觉得感动,可是,甘夜在那一刻想,如果,是他们自己的意识选择了要这样的疾病来让灵魂更纯净的话,那么神看到了也只是默默祝福而不会去改变什么。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如果有神的话,那么神还需要分辨善恶,左手给那些善良的人施善的时候,右手还得防备恶人夺走善良人的东西,那么神岂不是手忙脚乱要管那么多人家里的事情,这样子怎样才能导致一切运行逻辑不出任何错误?
后来,那个老头和奶奶吵架要求退钱,并且说不来了,他一直狂躁的说奶奶是骗子,要求退钱,即使这样奶奶还是很镇定地和他说清楚,退了他的钱给他。他和奶奶吵架的问题是,他已经信奉了神,为什么还让他亏钱?所以奶奶信的神是假的。
那个老头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你们会下地狱的。”
他的诅咒无比恶毒,他的面相后来在林林的脸上看到了,后来,甘夜预习到了那样的神情之后,便远离了林林。
甘夜看着那个老头离开了,只觉得他像一个傻子,如果只是为了钱那就去赚钱,把希望寄托在神灵上本身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为何要信,既然信了又要推翻。
多年后回想起来,那是人性的反复。
他来信的时候是因为做了很多恶事,生怕死后会下地狱,这样连小孩子都唬不住的言论却唬到了一个大人,可是,如果神以上天堂下地狱的死后威胁人们去信的话,那么,那些极其恶毒的人根本不信这些要怎么办?死后的世界如果不仅仅只是上天堂下地狱那么简单,仅仅只是在我们的周围,包裹这一切活人的世界里,那么,死亡根本吓不到任何人。
这样一来,那些拿死来说事的人,他们还有一层阴谋,背后就是操纵他人的思想。
可是,如果没有神的话,为什么他们都无比虔诚的等着,望着天空唱歌,并且,他们从上面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直到后来甘夜看到了一本书,那本书叫做《圣境预言书》。
他们所进入的状态,就是佛教的”涅盘”,宗教的玄秘境界。
只是,没过多久,教堂就解散了。只剩下了蓝色的幕布,徒留在那边空荡荡的。那个家只剩下了奶奶一个人,她后来不甘心,渴望继续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于是,她和更多的姐妹一起集资,创建了镇上的教堂。
当尖顶十字架立在每次放学的路上,甘夜路过那边看见了唯心主义就在那边,而自己在唯物主义的世界里面。
心中不免对奶奶钦佩,可是,自己还得在唯物主义的世界里继续往前走,等到了一定时候再去教堂。
每次去教堂里面听着每个人讲自己的过往,看着他们用自己的意识制造的果浮现的时候,甘夜发现这个世界上伟大的灵魂很多,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能够让自己成长的方式。
他们用自己的意识,制造了自己的经历,把那些经历称之为他们的命运。
不得不说,教堂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一到了那里所有的灵魂停止了争斗,开始友好相处,他们彼此坦诚着,渴望给人们带来一场精神盛宴。
可是,如果忏悔时间结束了之后,回到世俗里面,又披戴从前的面具,那么这样子又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他们实际上一边祷告着,另一边怀疑着,他们渴望被救赎却更愿意走以前那条老路,一个人如果不能完全统一,那么持续的分裂也会造成更大的痛苦。
心理咨询师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教会也没有办法,除非,灵魂自我改革。
但是,一个灵魂要想得到解脱,必须从前的恶习彻底的断绝,这样子才可以完成自我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