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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一连办了七天,停灵则停了六天。这几天顾秋水除了偶尔出宫回府休整一下外,基本上都在东宫为顾韶清守灵。

第七天,是下葬的日子。顾秋水作为亲属,亦在送葬的队伍之中。

纸钱沿路撒着,寒风吹起白旗,纸钱在空中飞舞,阴沉沉天空就如同顾秋水的心情一样,低沉、悲痛、哀伤。

亲眼看着姐姐的的棺木送入陵寝之中,顾秋水清楚,他将再也无法与姐姐顾韶清相见。

低落的气息一直在他身上环绕,甚至从皇宫回到府上,都没有消失。

这几天的丧事让顾府众人都身心俱疲。回府后顾父顾母还要赶到顾老夫人的院子安抚老夫人。

于是顾秋水下马车后同父母、兄长说了一声后就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离家七天,顾秋水站在屋子门口,神情有些恍惚。院子看似平静如常,可是处处都是姐姐的留下的痕迹。

院子左边那颗桃树是他与顾韶清一同种下的,房间中不少摆件是顾韶清送予他生辰礼物……

可是,姐姐走了呀……

顾秋水自嘲一笑,在墨书担忧的目光中,踏入房间,换下身上这身丧服,穿上一身简单朴素的外衣。

“公子,您需要休息吗?还是需要用些水果零嘴?”

站在顾秋水身旁,墨书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用,墨书、知书,你们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在房间内待一会。”

闻言,墨书与知书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墨书更是犹豫不决开口:“可是……”

“退下吧,墨书。”

顾秋水的语气不容置喙,没有办法,墨书只好与知书一同退出了屋子。

屋外,林妈妈看到两人出来后,连忙拉着她们走到一旁,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公子为何要将她们赶出屋子。

对此墨书、知书也是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三人只好来到门口候着,等待公子的吩咐。

屋内,顾秋水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着哀伤。哪怕参加了七天葬礼,顾韶清已经下葬,顾秋水心里依旧对她的去世感到不可置信。

况且小皇子才出生七天,就没了母亲。且不说纳侧妃的圣旨已经降下,就算因为太子妃的去世而推迟王谢两家小姐入宫时间,到最后她们还是会入宫为侧妃。

并且哪怕太子殿下一直不娶新的太子妃,陛下百年后,殿下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后,最后肯定是会新立皇后的。

小皇子该怎么办啊?

如今小皇子养在皇后身边,也算是给了顾府众人一个安慰。就算日后太子新娶正妻,又有皇后做靠山,应当是不会受到委屈的吧。

“唉,我可怜的小外甥,唉——”

想了一大堆,顾秋水长叹口气,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门房突然来报,苏家公子正在府外求见。

“苏家公子?谦羽怎么来了?快将他请到院子来。”

门被墨书打开,门房站在屋外禀告。

听到这个消息顾秋水惊讶起身,连忙让门房将苏谦羽请到院子,自己则是快步走到接待客人的主屋,同时还不忘吩咐墨书等人杯茶。

来到主屋没一会,苏谦羽就在门房的带领下走到了门口。他先是站定解开身上的斗篷递给映泉,随后才推门而入。

“秋水……”

“谦羽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顾秋水起身迎接他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将苏谦羽引到了自己旁边的主座上。

“秋水,我来看看你……”苏谦羽观察着顾秋水的神色,抿抿唇,“还好吗?”

其实苏谦羽很早就想来找顾秋水了,只是前几天顾秋水基本上一直待在皇宫中。

虽说苏谦羽作为苏家长子,也跟随着父母一同到东宫吊祭。但前往东宫吊祭的文武百官众多,顾秋水除晚上外基本上一直跪在灵堂之中,苏谦羽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他说话。

对于苏谦羽的话,顾秋水沉默了好一会,才盯着地上的花纹回答:“谦羽,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好不好你是知道的。”

“秋水……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事的。”苏谦羽满怀歉意开口,他不应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这事”指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他的话,顾秋水忽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后抬头望向苏谦羽。

“没关系谦羽,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我说不出来自己没事的话。”

这时,热茶以及糕点送入屋中。墨书与知书将它们摆在两位公子中央的桌子上,在墨书想玩倒茶时,被顾秋水制止了。

他让墨书等人退下,在屋外等候。

一众奴仆退下后,顾秋水拿起两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苏谦羽面前。

“多谢。”

拿起茶,苏谦羽道谢。顾秋水又笑了一下,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后望着茶沉思。

苏谦羽也没有开口,而是慢慢品着手上的茶,屋内一片寂静。

“谦羽,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忽然间,顾秋水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听到他的问题,苏谦羽想了一会,很诚实道:“对此我不清楚。”

“其实我知道不会,书里讲的都是假的,人死后根本不可能变成星星。毕竟星星只是离地球十分遥远的恒星、卫星这些天体。”

前面的话苏谦羽还能听懂,到后面那些什么“地球”、“恒星”、“卫星”之类的词汇,苏谦羽是一个也理解不了。

不过他知道此时的秋水,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观众,而非一个问东问西的插话者。

因此他选择了安静聆听顾秋水接下来的话。

“可是哪怕我知道星星的本体是什么,我还是希望姐姐去世后能变成天上的星星。这样我们想她的时候,就能抬头看到她了。”

“可是……可是我实在不能自欺欺人……”

说完,顾秋水对着苏谦羽悲惨一笑,只是这笑,就像哭一样。

“秋水,你想错了,太子妃殿下其实就是化为了天上的星辰,每当天上星辰闪烁的时候,就代表她同样也在思念着亲人。

所以秋水,当你想念殿下的时候,不妨抬头仰望星空,缓解思念。这样每当星辰闪烁的时候,就是殿下在与你对话。”

苏谦羽这番话一出,让本处在伤感之中的顾秋水呆滞了一会,他不禁瞪大双眼,喃喃自语道:“诶?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所以秋水,其实殿下并未离开,她只是换一种方式陪伴于亲人身边。”

听到顾秋水的呢喃,苏谦羽一本正经肯定回答。

说真的,要不是顾秋水清楚天上的星辰到底是怎么回事,怕不是就要相信苏谦羽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不过他知道苏谦羽是为了安慰伤心的自己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的,这让他难过之余,又感觉身心暖暖的。

有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荣幸。

“谢谢你的安慰谦羽。”顾秋水笑了,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放松,而非之前的悲伤,“以后我会常仰望星空,与姐姐对话。”

“秋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看到顾秋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苏谦羽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之前的一番言论是安慰,现在的这句话是现实。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只是一时间,我真的有些难以接受。”顾秋水忽然以手捂面,声音中也夹杂着哽咽。

“明明几天前才见到,并且还说会话。怎么就过了一会,好好的人就没了呢?

我……我只是……只是还些难以接受……”

嘴上持续念叨着“难以接受”四个字,眼泪再度从顾秋水的眼眶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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