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直觉告诉我,再不进去可就不礼貌了。
缓慢走过大门,庄严感让人莫名的挺直了脊背。
我听见三少的惊叹声,他走在最后面,俨然是从没见过眼下的景色。
驼背和双胞胎也有些紧张,驼背老头连烟袋都收了起来。
大门这边,就是地下世界。
等我们都走进来,身后的大门开始咯吱咯吱的关闭,声音沉闷,在这无垠的地下世界传播开去。
荧光苔藓将这音浪往远处传播,起伏的光圈再一次震惊了三少。
我虽然做好的心理准备,但是再度沉浸在这里的时候,依旧心潮澎湃。
尤其是那些光圈最后汇集的地方,更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那是一棵高耸的大树,在这漆黑的地下世界里茂盛的生长着,荧光色的枝叶笼罩了整个地下。
苔藓让出来的小路笔直通往那棵大树,那些稀稀疏疏的哭泣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三少有些害怕,一直不安的四下查看着。
“老夫盗了一辈子的墓,也不曾见过这般场景。”
驼背老头率先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很轻,但也引的周围的苔藓散出阵阵光波。
路边的树丛里,偶尔有阵阵动静,好像有什么动物在里面跑动。
没走多久,我们就来到了树下,这边被遮天的树荫笼罩,氛围格外诡异。
那些奇怪的声音,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消失了,整个地区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头顶上,有些枝条挂了下来,就像缠绕在梦晴身上的那些一样。
明明应该觉得害怕,我的内心却在这一刻格外的平静。
就在我们看着那些枝条落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驼背老头和双胞胎一起朝着上面伸出了手。
“干嘛呢?”三少吓的想要上前阻止,当他看到驼背老头那对乳白色的眼球时,吓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三人就好像失去了意识,无数细长的白色丝线将他们全身缠绕了起来。
在我头顶,也有一根枝条悬挂在那里,似乎在等我。
我转头看着一脸恐惧的老赵和三少:“我去交涉下,要是有问题,你们就想办法自己离开。”
老赵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把你扛出去。”
我笑了笑,将手里的枪递了过去。
当我对着那根树枝伸出手的时候,无数白丝再度飞了出来,一下子就缠绕在了我的手上。
指尖微微一疼,像是被电了一样。
我本能的抽回了手,却发现手上一点伤口也没有,那些白色丝线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正诧异着,突然我就感觉有人在我身后拍了一下。
我以为是老赵,一转身,却看见了个满脸泪痕的女人。
我吓了一跳,刚想去寻那老赵和三少,突然又觉得这女人好生眼熟。
“俞。。。俞。。俞姬?”
“方士子,你还是回来了。”俞姬穿着一身红袍,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哭中带笑。
周围的一切似乎在我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全部变了模样。
大树依旧是那棵大树,只是头顶已然是一片晴空,那些泛着荧光的植物也变成了绿意盎然的正常植被。
我想抱了一抱她,却又觉得这么做非常唐突。
我俩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直到我发现,我的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悄然落下。
“方长,你小子回来干什么?”
这个声音耳熟的很,明明只隔了半个月,却像是恍惚过了一生那么长。
“老头,你没死啊?”我大喊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陈老头。
他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硬朗了很多,就连佝偻的背脊都挺直了。
“都跟你说了不要来,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老头无奈的看着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我哪次听过你的话。”
说完,我就走了过去,一把将老头搂在了怀里。
从认识他到现在,我这才意识到,我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甚至连基础的亲近都没有过。
“行了,行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陈老头在我后背上拍了拍,我不知道我哭没哭,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好像破裂了。
我俩就这么抱了好一会,直到我的情绪稳定,陈老头才带着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不该来这里,不过来都来了,也该好好的道个别。”
陈老头的话说的很冷静,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也应该发现了,这里和你过来的地方不太一样。”陈老头指着头顶:“是不是很难想象,我们还在地下?”
我点点头:“这里是哪?”
“一个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地方。”
陈老头拉起了我的手:“也是我最终的归宿。”
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也没有打算去挽留。
他在这里活的很好,精气神很足,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些病态。
“这里吃喝都习惯么?”我问。
陈老头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的眼睛:“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呢?”陈老头右手一指,我这才意识到俞姬一直默默站在远处没有离开。
“我记得她,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驼背老头说已经死过了一次,这是怎么回事?”
陈老头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要求的。。。你真想知道的话,你去问她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能让自己主动要求忘记的记忆,肯定是我不能接受的。
俞姬的事,我会去找他谈,但是陈老头,这肯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没有深情的道别,就连拥抱也就到此为止,陈老头说我时间不多,他不想耽误我,没聊一会就挥挥手招来了俞姬。
就这样,我最后一次看见陈老头,他在和煦的阳光里慢慢的离开。
我感激过他,拯救过我的童年,乃至整个人生,甚至穷尽半生养育了我。
“我会给你立碑烧纸的,爷爷。。”我大喊着,陈老头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这是我第一喊他爷爷,也是最后一次。
俞姬拿出手绢,擦去了我脸上的泪痕。
我看着她的脸,那么熟悉的陌生。
“方士子,这次,务必带走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