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纬他们到了杨家,徐氏准备了花茶,这是她亲手泡制的茶,除了花香以外还有一丝甜味,众人喝的是津津有味。杨家的主人杨老倌热情地迎接他们,并与众人围坐在一起,闲聊起来。话题不知不觉间转向了前些日子田财来找过他们。
杨老倌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前天一大清早,田财就急匆匆地找上了门来,口口声声说要还我钱。我也知道那票子根本就不是银票!无奈之下,我只好告诉他,这钱其实是云州的张少爷给我的。想来,他之后应该也去找过你吧。”
张经纬微微点头,应道:“没错,他确实来找过我。关于田寿和田老五两家不幸坠崖的事儿,您是否有所耳闻呢?”
杨老倌放下手中茶杯,面色凝重地点头回答:“此事早已传遍了十里八村,谁人不知晓啊!实在是令人惋惜。”
张经纬接着问道:“在咱们这儿,像这样坠崖的情况常见吗?”
杨老倌思索片刻后答道:“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一两起。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天色太晚,道路又昏暗难辨,人们一个不小心便失足坠落悬崖了。”
稍作停顿,张经纬突然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再多嘴问一句哈,如果您不清楚也无妨。那些遭遇坠崖意外的人家,他们名下的土地后来是不是都被低价收购走了呀?”
杨老倌惊讶地看着张经纬,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相告:“哎呀,你怎么连这都晓得哟!那些地可都是上等良田呐,如果按照正常价格出售,每亩少说也能值个几十贯钱。然而最终,却都被村里的里正还有族长以极低的价钱转手卖给了左屯那边。”
张经纬皱着眉头说道:“这跟抢没什么区别呀?”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眼前的杨老倌。
杨老倌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官家的事,咱们小老百姓哪里敢多说什么哟。我家那块地啊,虽说算不上是什么上等良田,但好歹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可前些日子,却不得不以极低的价钱卖给了军屯那边。唉……要不是想给俺家喜儿多攒点嫁妆钱,说啥我也不能这么便宜就把地给出手咯。”
听到这里,张经纬紧接着追问道:“那这些屯兵有没有抢你们粮食的行为呢?”
杨老倌连忙摆手解释道:“倒还真没有直接来抢过粮食。不过嘛,倒是借过两回。每次都说是什么战时急需,到现在都还没还回来呢。好在每家每户也就被借走了那么一两斗而已,而且这些年风调雨顺的,收成还算不错,所以大家伙儿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啦。”
张经纬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借粮?我怎么记得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这时,一旁的王二狗赶忙凑过来提醒道:“少爷,您有所不知啊,其实是有这种说法的。军队有时候确实会发放‘借粮帖’,农户拿着这个帖子来年可以用来抵税呢!”
张经纬恍然大悟,随即转头再次向杨老倌发问:“那他们当时可有给您借粮帖?”
杨老倌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嗨,就是区区二十斤粟米罢了,没啥大不了的,咱也不指望靠那个借粮帖能抵多少税啦!”
日上三竿,杨老倌本想留他们吃饭,可张经纬拒绝了他还要去左屯一趟,耽搁晚了他也怕“坠崖”。
在做完一些简短的告别之后,张经纬骑上驴往左屯走去。
离开玉泉乡后王二狗突然皱起眉头说道:“这情况似乎跟纪把总所说的有所不同啊!”
走在前方的张经纬听到这话,稍稍放慢脚步,转头回应道:“其实都差不了太多,只是那纪福宝夸大其词罢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木头此时开口问道:“少爷,咱们此次行动究竟是为了捉拿那个叫田财的小旗呢,还是想要整顿兵屯呀?”
张经纬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回答道:“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仅仅是因为无法忍受那田财如此明显的挑衅,一时冲动才决定出手干预此事。可随着了解的深入,我发现这里面的问题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王二狗紧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如今正值官制改革之际,各地的官员和军官行事都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起来。若是咱们此番动作搞得太过张扬,恐怕不仅达不到预期的目的,反倒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啊!”
然而,张经纬并没有被这番话所动摇,他义正言辞地反驳道:“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任由那他们胡作非为下去,老百姓们将会如何看待咱们皇甫家统率的这支军队?难道真要让岳父背负上一个借粮不还的老赖骂名吗?”
听到张经纬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木头不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少爷所言极是!咱们绝对不能让区区一颗臭虫坏了整锅好粥!”
看到木头这般态度坚决,原本还有些顾虑的王二狗也不再多言,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个左屯就在玉泉乡和田家村的中间,离右屯不算远,但也隔着二三十里,张经纬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兵屯是怎么起冲突的。
张经纬掏出那张花票,脑子里正在组织语言,没曾想被一阵叫骂声打断。
只见那几个兵痞流里流气地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斜睨着眼,趾高气扬地大声喝问道:“干什么的?!没长眼睛还是胆上长膘了,这么大的牌坊都看不见吗?”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朝着身后那高大的牌坊指去。
站在前方的张经纬连忙摆着笑脸说道:“哦,这位小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人不识字,所以才不知道这牌坊上面到底写着些啥。您就行行好,给我们讲讲呗。”
那兵痞闻言,冷笑一声道:“哼,这里可是云州守备浑元右所左屯!就凭你们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看你们几个行为十分可疑,怕是从北边来的奸细吧!”
张经纬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但还是假装害怕,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嚯哟哟……军爷,您可千万别冤枉好人呐!我们怎么敢当奸细呢?军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然而,那兵痞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喝道:“少在这里跟老子废话!你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老子现在怀疑你们身上藏有违禁之物,必须得搜身检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