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内里倒是比外头好些,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摆放着些干草木头。
虞秧越过地上的三人。
谢迟说:“那位杨昆应当是去赌博,还未回来,家中只有杨姑娘和其弟弟。”
杨晚凝住在右侧小屋,推开门,一股潮湿又质朴黄泥气息冲进鼻中。
因着谢迟事先下了迷药,所以屋里的姐弟是沉睡的状态。
屋里没有窗,只有张歪扭的木桌和地上的稻草堆床,上头侧趴着个少女,还睡着个小男孩。
虞秧看着倒在稻草堆上的少女,微微皱眉。
“不是穿越者。”她说。
属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虞秧看了会,便说:“走吧。”
离开杨家,二人走在村道上。
虞秧说:“现在还不能带走她。这个带走了,汪家必然会选下一个姑娘来配阴亲,那便是无意中又害了旁的姑娘。再者,那镖局姑娘才来过,杨晚凝一旦失踪,那镖局怕也要遭害。更不知,和杨晚凝有牵扯的还有没有别家。”
她略一思索,说:“明日去找找那镖局姑娘,看能不能详尽知晓此事。”
他们是有要事在身,没有办法也没空直接对上御典阁阁主和地头蛇汪家。
但费些心机断了阴亲,救个人,倒也有可能做到。
况且,或许穿越者和伍大人尸骨的线索亦在此事之中呢,既然遇上了,能力之内行事就好。
谢迟应道:“秧秧想得周到。”
虞秧转过头看他,挑眉问:“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她又不是穿越者。”
谢迟道:“换我亦会这般做。再者,秧秧之言行,向来由心,且无愧于你自己,这样很好。”
而我喜欢你的内心,所以你的随心所欲,你的一言一行,皆会使我为之动情。
虞秧听到这话还怔愣了下。
她望着那比身后皎月更动人的温柔眸光,忽然觉得,谢迟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皮囊下的灵魂。
脑中闪过不久前谢迟将她紧搂进怀里,埋首在她肩颈处喑哑的那声“秧秧”。
一股热意冲上脸颊。
虞秧迅速挪开视线,低头踢走脚下一块石头。
有些别扭地说:“嗯,算你了解我……”
谢迟低眸哑笑。
月上中天,流光徘徊。
*
翌日。
有了谢迟的线索,兰在野找镖局姑娘找得很快,并且在当日中午,获知了许多消息。
兰在野喝了口茶水润喉。
而后道:“这桃镇有一单氏镖局,世子说的那姑娘,是镖局里的小姐,叫单璐。这单璐和杨晚凝算是同窗。”
“同窗?”虞秧诧异,“杨晚凝有读书?”
看杨家那情况,杨晚凝不像是有机会去读书的样子。
但,杨晚凝这个名字确实不像是其爹娘取的。
杨家四女一男,大女儿叫杨招儿,二女儿好像没有名字病逝了,三女儿杨晚凝,四女儿杨尾女。
兰在野说:“这就要说到一个人,一个在梅镇大家都认识的人,此人叫向流徵(zhēng)。单璐和杨晚凝,都是跟着这位梅庐夫子读的书,不止如此,这位女夫子授学十二年,在桃镇教了许多的学生。”
向家有女向流徵,年二十九,家中有桃树三百六十棵。
她就用这三百六十棵桃树结出的桃,哄了许多人家的孩子去她那学做桃匠,她教这些孩子选种、栽种、施肥、采桃种桃……分文不取,只要求每日要抽一个时辰同她读书习字。
虞秧几人皆是怔愣。
兰在野去唤了掌柜来。
胖乎乎的掌柜面色复杂,叹说:“向夫子啊……那人,唉。”
九秋拧眉。
“怎么就唉了?”
掌柜摇了摇头,说:“你们不明白,这向夫子,那就是个怪人。她是向家的养女,其养父母膝下无子,把家产都传给了她,向夫人临终前还特地拜会镇中耆老护佑这向流徵,按理说,那向流徵一个女儿家,有钱还有人护,而且自个还是个极其有天赋的桃匠,后半生在这桃镇端的是逍遥自在。”
“结果,那姑娘年纪轻的时候也不招赘,也不嫁人,反而找到镇中耆老,协助她办女子学堂。”
“整十二年啊,从花一样的姑娘熬到了半老徐娘,她教了多少女学生,但有什么用?一点用也没有,那女娃子大了不就那一条路?可她就是一直教,祖上留下的那些棵桃树都死了大半了,她自个病了都舍不得花钱,还在教书……”
掌柜语气激动了几分,“你们说说,这向夫子是不是怪?”
谢迟温声道:“掌柜,一直都唤她向夫子。”
若非认可了那姑娘教书人的身份,又如何会一直唤她向夫子。
一句话,就如同冰雹落到中年男子的头上,砸得他哑了声。
掌柜沉默了片刻,方苦笑道:“那是服气了。开始时,大家都看笑话,若不是镇上耆老护着,她早就被生吞活剥了。这笑话看久了,就是怕了、畏了,最后是真的服了,心服口服。一件完全不利己的事,向夫子做了十二年,还把自个做出事了,能不服吗?”
虞秧:“出事?”
兰在野说:“说是上个月,向氏梅庐失火,向家小桃林也烧了个干净,向夫子在火中失踪了。”
虞秧:“上个月不就是过年那会,跟汪家有关系?”
几人看向掌柜。
掌柜说:“小姐,这我真不知道。没听说汪家跟向夫子有仇,而且,因着这汪夫人夸赞过向夫子,所以宵小也不敢欺负向夫子。再别提,这汪、向两家,祖上还有渊源,汪夫人跟向夫人曾是闺中密友,汪夫人也答应了向夫人要看护其女。”
虞秧:“汪、向两家有渊源?”
掌柜点头。
“是啊,桃镇起源于三桃匠,分别为向、汪、钟,钟家前朝就没了,还存在家业的只有向汪两家。”
掌柜又说了些向家的事才离开。
虞秧看向谢迟。
“要不要去那被烧了的梅庐看看?”
向家、汪家都是传承了许多年的家族,按着经验,伍大人的尸骨应当就在那些历史味重的地方。
而且,向夫子向流徵正好上个月出事,和汪夫人决定结阴亲的时间撞得那么正好,二人不定就有牵扯。
解决结阴亲的关键可能就在向流徵身上。
谢迟颔首。
“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