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她记得前世青莲姑姑是在她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才患病的,那时她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孟绵时刻担心会失去她。
而那时的封殇,再不再西齐王的掌控之下了,他坐拥王座,受万人敬仰,他广设学堂,减免苛捐杂税,就连当时在外漂泊的孟绵也知道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
他的将来铁血柔情的帝王,是那个朝代,几乎天下人的梦。
他怎会在辉煌之前就陨落呢。
孟绵有些喘不过气来,是因为她的重生吗?风起于青苹之末,这般强劲的效应,使得她有一瞬眼泪要夺眶而出,这世间的一切都未改变,而唯一的变化是她引起的。
青莲姑姑被救治提前活了下来,封羽琛到如今也未如前世般得到自己的承诺,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要以封殇的死亡为代价吗?她因着这番猜测脸色煞白。
封羽琛捏住她的脸,恶狠狠地说:“再为了他哭,老子就不管你了。”
她却听不清封羽琛说了些什么。
她思起今年冬日里,她穿过无边的黑夜,狠狠撞进封殇的怀里,他的怀抱那么温暖,抱着她的手臂那么有力,似要将她融进骨血,似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孟绵压低声音说:“他会回来的。”
我就在这里,他不会不要我的。
“手脚撇了,扔去喂鱼。”说话人的声音浑厚苍老。
老人裹着大麾,手背在身后,眸子里满是刻毒阴狠地盯着地上的男人。
封殇浑身被血水浸湿,了无生息。
他的面庞身上,全部都是斑驳的伤口,耳中传来老人的吩咐,有人问他:“那个许峥嵘和王宫里那个女人如何处置?”
西齐王捋着胡须,片刻后说:“都给孤丢下去。”
悬崖上山风呼呼,有老太监谄媚地过来搀扶他:“王上,这处风大,您仔细着身子,这里咱家会处理妥当的,您快别待在这儿了。”
西齐王浑浊的眼里威严尚在,闻言审视着老太监的眼神有些狠厉,他紧盯着的目光让老太监身子不禁抖了抖。
西齐王拂开他的手:“不必,孤要亲眼看着这个狼崽子葬身鱼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年轻人的心性有多坚毅,连西齐王自己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都无封殇这份手段和魄力,要不是他手里握着嘘峥嵘和姜语嫣那个小贱人的命,他早就一败涂地了。
西齐王既后怕,又忌惮这个年轻人的手段,可惜了,是个情种。
所以在事情还没有变得更糟之前,他要亲眼看着手下人将他处置了才安心。
到如今仍旧昏迷不醒的许峥嵘和挣扎不已的姜语嫣早被推下了悬崖,此刻只怕身首异处了。
山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封殇艰涩地眯起眸子。
他嘴唇干裂,看着晦暗的天际。
山雨欲来,有人拎着棍棒要来敲断他的手脚,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想方设法营救姜语嫣,最起码到现在为止,西齐王还未派人动孟绵分毫。
靖风眸中滑过不忍,却要强迫自己笑呵呵地面对封殇如今的模样。
封殇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一动作,许是因为曾经的威慑,竟然让许多人吓得往后一退。
西齐王怒斥:“一群废物。”
侍卫反应过来,封殇早就是外强中干,他们何须惧他。
接着众人蜂拥而上,听从指令先将他给打死,再丢下悬崖。
靖风咬紧牙关。
封殇的目光未分给他分毫,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和天空,脑子里竟然只想着南诏国她眼里映出的星空。
靖风不免想起封殇曾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想把命葬送在这片黄沙里,他想回家,回到他的小公主身边。
那时的靖风怨恨过,若不是孟绵的出现,封殇不会受制于人,便也没了软肋,胜算更大,最起码不要理会许峥嵘和姜语嫣,可封殇却淡漠地说:“男人孤注一掷的喜欢与女人无关,迁怒是懦夫。”
可如今这样,他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靖风眼窝泛酸,仗着山风大,到底红了眼睛。
下一刻,封殇眸中映着黄沙满天,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翻身跃下了悬崖。
西齐王怒目圆睁。
封殇迎着风,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回到她身边。
活着回她身边,死也想死在她身边。
他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有人小心翼翼地劝道:“王上,山雨欲来,这悬崖这样高,他肯定死的透透的,许峥嵘和那个小贱蹄子都死了,王上,你就放宽心吧。”
西齐王暴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都给我下去找,找不到都给我提头来见。”
一场山雨如期而至。
孟夏时节的晚上,南诏皇城街道上,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他瞧着极其邋遢,衣服破布条般挂在身上,收摊的店家瞧着他有些可怜,看样子岁数年轻的很,这般年纪若不是遇到难处也不会做了乞丐。
店家说:“喏,给你十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吧。”
他从腰间掏出十个铜板来,伸手递给他。
他转过身子,嗓音沙哑平静:“不必。”
店家看不清他的容貌,面上似乎有伤,他身量太高了,如此仰视难免生出些压力来。男人迎着夜晚的风,走在长街上。
天上零星地挂着几颗星子,夜风有些寒意。
店家疑惑地小声嘟囔着:“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这年头,还有乞丐居然不要钱的,那是想要什么?”
他到底是回来了。
封殇第一回觉得,自己还真是命硬啊,余下一口气居然给他爬回来了。
这个在他少年时没有多好印象的地方,星星总是很少。
可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想知晓,幼时乞讨,年少为质,长大流浪。
这在所有人看来根本无法忍受的一生,他为何一个人咬着牙走过了这么多年。
这世道为何无人爱他?
他想知晓,若是他风尘仆仆,一无所有,成为最下等的人,假使再次与她相逢,最终会是怎样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