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婷婷没给自己倒茶水,慢条斯理的拌着碗里的面。
说实话她这会儿有点困倦,昨晚两人又是吵架,又是胃痉挛没睡好,此刻想睡觉。
主要是精神状态不好,连带的什么都不好了。
如果大白天回家睡觉,沈玉不但不理解又会唠叨个没完没了,不但不让她睡,还会又被塞一肚子气。
韩婷婷一心想照顾好沈玉,怕她老了艰难,可没想到沈玉来了,自己却没有家了。
起码自己在那个家里没有自由了。
为什么同是一家人,却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不理解?
x市夏天的干拉面是一道特色美食,红色的心里美丝,黄色的土豆丝,嫩绿的菠菜,配着秘制酱汁,盖在手工面上。
搅拌均匀,面条染上酱汁,红茹茹的诱人,挑起一根,入嘴劲道,色香味俱全,就算没有食欲的人也能吃一大碗。
这也是韩婷婷喜欢干拉面的原因。
三个小凉菜摆在桌子中央,好像两人共进餐的样子。
韩婷婷没在意,反正十分钟左右就吃完离开了,以后都很难再相见。
突然,一杯茶水放在韩婷婷跟前,“女士,面干,稍喝点水。”
韩婷婷抬头,嘴里说着谢谢的话,被陌生人照顾有点不好意思。
“啊?王……哥,怎么是你?”韩婷婷看着对面熟悉的脸,惊的差点站起来。
多年不见,男人多了几分沧桑,鱼尾纹赫然趴在眼角。
“想啥呢?这么大时候都没抬眼看我一下,吃菜。”王相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还一脸受委屈的样子。
倒让韩婷婷有种罪恶感。
男人如沐春风,露着标准的八颗大白牙。
“你怎么在这儿?”王相武要的是干拌面,用肉沫做的酱料,配着绿色的小油菜和榨菜。
面盘放在前面也不拌,一次性筷子放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刘诗妍(韩婷婷),十几年前的暗恋对象,老同事。
只是这个偶遇场合有点杂乱,心里仅存的那点狂喜只能压在心底。
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可对方却低眉敛眼把自己包裹着。
一看就是过得不好的样子,可他又不敢问。
这个女人就是他心中的朱砂痣。
韩婷婷过得并不好,低廉的衣着,朴素的外表透着人到中年的沧桑。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岁月静好,都在用命拼搏。
那次发生在韩婷婷身上的事情,使王相武明白了许多事情,也让他下定决心离开了单位。
一个女孩子,有那么好的职位,说离开那个腌臜的地方就离开了,作为一个男人有啥好犹豫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韩婷婷轻描淡写回答对方的问话,“五年前移居过来的,现在是这个城市的暂住人口。你呢?”
两句话含着多少无奈和艰难,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韩婷婷很惊讶能在这儿遇到老同事,这么多年她刻意躲避着,很少会遇到以前的熟人。
“你离开的第二年,我就离开了,去了炼油厂。”王相武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两人吃饭。
“出差来了,还是游玩?”韩婷婷想着如何招待自己的老同事。
没遇见也就算了,现在遇见了,自己咋也要尽地主之谊。
这还不好约到家里,一个异性同事,不然还不把沈玉吓掉魂。
他们那代人很封建,看到儿媳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唉!自己怎么活成了这样?
“路过,停下脚转转。”王相武从小包装袋里取出一次性筷子拌着盘里的面。“回了趟老家。”
两人都埋下头吃面,北方人喜欢面食,多年不见使他们很是生疏。
王相武又取了一双筷子,当公筷给韩婷婷夹菜。
“嗷,我自己来,你也吃。”韩婷婷对这突然的相遇有点尴尬。
“不知道你胃口变没变?我随便点的。”
韩婷婷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三个小菜,凉拌牛头肉,荷兰豆和泡菜,都是自己以前爱吃的。
这人居然还没忘记,挺感动的,“我啥都吃,不挑食。”
不挑食归不挑食,但也有自己的喜好,可这些年忙的哪顾的上,吃饱就行。
很少在外面吃饭,这么一次也能有偶遇,不过这倒扫去了韩婷婷的困倦。
“下午要去上班吗?”王相武本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可觉得问了难受又帮不上忙,不如不问。
“我休息,你呢?”韩婷婷不想这么早回去,又没处可去,正愁如何打发下午时间。
王相武半开玩笑,打了个响指,“女士能牺牲半天休息日陪我聊聊天吗?”
中午的兰州拉面店里的确不是个聊天的地方,拥挤的顾客使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桌椅紧张的要拼桌。
一顿饭吃的两人满头大汗,王相武不时用纸巾擦着汗。
韩婷婷也不能把王相武领回家,只是领回家坐坐,凉快一会儿也不行。
沈玉的思想还停留在解放前,会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咖啡馆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中午的咖啡厅里人不多,只有两桌客人,韩婷婷点了两杯咖啡,要了个果盘,找了个角落坐下。
“怎么无精打采的?”王相武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韩婷婷已经很努力调整自己了,还是被看了出来,可见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细心。
“中午太热了,精神可能有点不太好,不过遇见你,我精神大增。”韩婷婷也开玩笑搪塞。
“你变了很多,不过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那个活泼的小姑娘。”
韩婷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小姑娘早就成黄脸婆了,“我们都在变,变老了,变丑了,变成熟了,变功利了。”
韩婷不想说自己,转而问道:“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两个穷屌丝谈论人生呢!
“我们这些人,哪来的好不好,最底层的人,能活着就行。”王相武更是苦涩。
“你走后,我就想离开,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单位,我们这些没家的流浪汉,没那俩工资就是饿死的人,不敢冒险,没你那勇气。
第二年炼油厂招工,这才找关系,要到一个指标。”
“在炼油厂进车间?”
“没,我没那技术,因为我是退役军人,分到保卫科了。不过编制还在,算是工人了。”当年为了这个编制连父母的棺材本都花掉了。
这也是王相武的底线,不论到哪个单位都要保持编制。
韩婷婷说:“那也行,起码不担心养老。不过你鸡钻,到哪儿都混得好。”这话像夸赞又像揶揄。
哪有人不想往高处走的,鸡有鸡道狗有狗道。
“都是没办法,不然谁愿意当孙子。要文凭没文凭,要本事没本事,又没有爹可拼,只有拼自己喽。
你当时咋想的?走的那么干脆,要是我有那技术那文凭肯定舍不得,起码进了编制再说。”
韩婷婷勉强挤出一丝笑,“要是你觉得一个地方太肮脏,不适合你,你就不那么想了。保全自己才是主要的。”
当领导天天想潜规则你,甚至当皮条客想出卖你,那还是国家的事业单位吗?
那么的单位里人身安全都没有,还敢待下去吗?不要也罢。
韩婷婷心想,如果我说我不是那个大学生,没法继续工作,不知对方会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