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吗?怕什么?怕自己?真是可笑啊。”
“天生道种,沦落到现在的地步,甚至不敢面对自己。”
“我是心魔,我是念头,我何尝不是你抛弃的自己。”
毕星长叹一声,继续默念清静经。
“你觉得是谁的错?师父、蛟龙、他们?还是你自己。”
“不要再逃避,你我本就是一体两面。若说以往还是水中观影,涟漪不断、混沌不清。可当你越发念诵清静经,明心见性之后,见我亦是见你。”
“成仙了道,身体的残缺不是问题,心性的圆满才是根本。你拒绝我一日,就一日摸不到冥冥之意。”
“更何况,过去之事,你还想再来第三遍吗?那么这次又要用谁的命来填?”
“风雨无情。你是雨,不是水,偏要做那上善,利万物而不争。可笑至极!”
“开阳星光,可做不得假。商星火正不在、风伯不在、五厉之厉更是生死不知。难道凭你两场雨水就能退敌不成?陆家、胡家还有那小子出事,你还有何颜面对面泉下师兄、门中弟子以及……”
“够了!”毕星怒喝出声,神色竟与往常大相径庭。
他面色颓然,周身死气缭绕,隐隐有羽化气象。当然此处羽化,乃是道门高手寿尽的说法,非是飞升羽化。
三清像岿然不动,像是注视着他,又仿佛在看着宇宙万物。
唐肃玉还不知晓自家师父的困境。因着陆郁垒和胡玉心的缘故,又不能出观玩耍,他索性带头在书房练字打磨心性。
强制学习是最好的祛魅药。只要自己对小狐狸严厉些,印下深刻痕迹,不怕小丫头断不了杂念。
陆家本是军伍出身,虽然陆郁垒之父喜好附庸风雅,自命风流学士,但也改变不了血脉传承下的好战因子。他和陆神荼可是妥妥的杀伐果断,死也要以命换命的种。
理想虽好,现实难料。
连续三日闭门羹后,开阳星君终于按耐不住。
她抛出手中玉如意,念诵口诀,光辉如潮水般落下,将三清观包围其中。
一时间,光辉如渊,道观似船,飘荡荡如无根浮萍,随时倾覆。
可怜开派祖师亦不过是文曲手下,即使留有后手,也敌不过开阳武曲之力。
毕星沉陷魔种,难以自拔。
此时观中就剩下三个娃娃。
唐肃玉发现敲不开正殿大门,唤不醒师父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他让两只狐狸和陆郁垒躲入丹房,自己前去会会‘开阳星君。’
他打开观门,大声问道:“星君何以如此行事,莫非欺我道门无人?”
开阳星君不复之前端庄模样,反而风尘气扑面而来。她浮于空中,侧卧在飘带之上,眼神里满是嘲弄之色:“天生道种,不堪一击。老娘给你们几分颜面,就想开染坊不成?”
“速速带上那小丫头和陆家小子,一起随我回去见紫光夫人。否则,今日就是你三清观覆灭之时。”
说罢,再度推动玉如意,光辉更甚,使得三清观晃荡起来。
唐肃玉啐了一口,道:“哪里来的山妖野怪,到爷爷面前充作神样。我家武曲老爷查功过善恶、定众生死丧,何时有过你这般下作姿态。”
“怕不是那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淫妖化形,打量你爷爷我年轻好骗哩。”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开阳星君银牙咬碎,面容扭曲,下手越发凶狠。
北斗注死,乃是五斗星君中杀气最盛的。
既然说不过,那就神通法宝见分晓。
待自己抓到这小子,必要砍去他的四肢,拔舌剜眼,金钟刺耳。反正夫人只要见到他,让他吊着一口气就够了。
唐肃玉也不含糊,运转蟠龙珠,定住磅礴光辉,手中心火熊熊,化为数个鸡蛋大小的火球,瞬息连发而出。
开阳星君嗤笑一声,口中轻吹,火球尽数被吹熄。
然而唐肃玉面露笑容,一脸‘你上当了’的模样,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东斗星君主掌计算保命,第四宫大明和阳星君现身,立于开阳身侧,神情淡漠,拂尘挥舞。
并没有任何变化。
俩人哪里还不知自己被耍。开阳星君怒不可遏:“小子好胆!竟然戏弄我等?!”
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水,初时星星点点,而后连绵不断。
水气弥漫,落于两位星君身上。
开阳星君没有施法避开雨水,反而身上丝质衣物沾水湿透,附着在肌肤之上,显出玲珑妙体,万般风情。
唐肃玉咧嘴大笑,吐出真火。
真火并未冲向两位星君,而是围绕着两人不断逸散火气。
你们是人,会动弹,要是再有法宝防备真火,我确实不好对付。
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移。真火在雨中熄灭,那威力转到哪去?
自然是水气中。
开阳星君察觉不对,周身水气已然化作水汽,即雾气化为蒸汽,温度直线飙升。
两人的皮肤迅速发红起泡,防御真火的法宝完全失去作用,空气中弥漫阵阵肉香。
开阳、大明和阳两位星君从空中坠落,浑身剧烈疼痛,惨叫声不绝于耳。
玉如意失去操控,摔落在地,四分五裂,其中明珠骨碌碌滚出。
你们了解过我,就会下意识轻视于我。自大永远是最大的敌人。
唐肃玉没有急着出去,反而再度运转心火向两人袭去。
霎时间巨威现身,背负着远超于她身高的巨剑,轻松扫落心火。
“祸根恶钉,名不虚传。”她的话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水火相济,大开眼界。紫光夫人没有看错。”
随后巨剑一挥,惨叫声戛然而止。
“夫人有请小友前往斗姆宫。如今北斗开阳空缺,正是你的机缘所在。”
“不是吧,你们不会以为我就只有这一手?”唐肃玉坚决不踏出观门半步,而是嘲讽的看向巨威星君,“雉鸡跃上树顶,也敢自称凤凰。”
“摩诃迦叶。施主,你们越界了。”
石阶上走来一位僧人,瘦弱矮小。正是圆慧和尚。
数日不见,也不知是不是佛经滋润,他似乎高了些许。
“大师,恶客上门,趁我观中师兄不在,欺我辱我,该如何是好?”
圆慧抬眉,双手合十:“辱我师父,求死无门。”
说罢,行礼,挥掌。
巨威星官横剑抗衡,巨剑顷刻断裂,掌力如山岳压来,须臾间将巨威星官打成肉泥。
“摩诃迦叶。贫僧一时怒上心头,未能把握轻重,污了道门地界,罪过。”
言语间,完全未将巨威星官的死放在眼中。
“大师无需自责,一会小子雨下大点就行。不过小子有个疑惑请教大师。”
“不敢。师父请讲。”
“庐州百姓是否涉及轮回之秘?”
“是。”
“紫光夫人是不是人?”
“是。”
“我知道了,多谢大师。还请进观,瞧瞧我师父,他似乎状态不对。”
一道火光划落,辛阏伯拎着中斗冲和至德星官的头颅出现。
“仙童,我闻到娘亲的味道,是不是有人已经救出我娘亲?”胡玉心兴冲冲从丹房跑出,在看到门口几具尸身后,吓得回身抱住唐肃玉。
辛阏伯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就在此时,他怀中传出女声:“郎君,我好像听到小心在说话。”
随后,衣衫中冒出一颗狐头。
唐肃玉大惊失色,错愕不已的看向师兄。
“小心,是师兄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