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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者赴死,逆者求生,万物欲生,故而逆。
此逆流之义也。
一士逆之,力薄势孤,独木难支;
万众逆之,大势所趋,势如破竹;
一国逆之,力撼时空,滚滚向前,文明得以推进;
宙合无尽凡庶同逆,则至高落凡,诸天倒卷。
此卷《逆流》,述凡夫争命,逆天而行之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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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渔舟轻漾,载妇人诞龙凤胎于其上。
及二子降世,双亲非但未展欢颜,反因二子相貌之奇丑,心生畏惧,几至毛骨悚然。
其父视之为不祥之兆,欲扼杀之以绝后患;母虽亦心怀恐惧,然念及骨肉相连,不顾产后体虚,竭力阻止,终不忍舍此亲生骨肉于危难之中。
二婴似觉危机,求生之本能激发,竟使幼弱之躯爆发出莫大之力。
其各执未断之脐带,奋力挣扎,欲逃此生死之厄,遂双双坠入河中。
初生之婴,天生善泳,犹在母腹之时,遂于水中游弋自如,逆流而上,各奔一方。
两婴于水中游数日,屡力竭昏厥濒死而复醒,坚韧异常;水中鱼兽亦不食之,偶有误吞入口者,犹小心吐出;更多则提前避让,弗使相撞。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其虽体稚筋柔,而气固神凝,虽浸渍累日,唯微现浮肿,终为偶过之渔人所察,将其救起。
男婴为一聂姓渔户所救,因自水中捞起,遂名之为聂流,以志其奇缘;女婴则为樊姓渔户所救,虽见其貌丑异,然肤色白皙如玉,宛如出水芙蓉,遂名之为樊芙,以赞其美质。
是以,二子虽历经劫难,然终得幸存于人间。
夫妇二人殊为不知,汝等弃子之举,实乃操之过急。
若当时稍作洗濯,二子虽貌犹丑,然尚可观瞻,不致令人心生怖惧。
盖因婴儿初诞,貌丑且带血污,故而观之骇人。
世人皆有初生之丑,沐浴洁身,涤除垢秽,则丑态渐隐。
夫妇此举,实为憾事。及至儿已弃,洗净胎垢,方始醒悟,若早加洗涤,未必如此骇人。
遂四处搜求,然水域辽阔,支流繁复,终难觅其迹;事已至此,天命难回,唯余叹息。
此兄妹二人,自降生以至于被弃,经九死而得一生,终蒙他人慈悲收养。
世人皆懵然不知,彼二人实为同胞龙凤,共出一母之胎。
收养之人,亦曾广访邻里,探其来由;而遗失之夫妇,亦潜行暗访,冀望重逢。
然人海无涯,机缘巧错,所问所访,皆未得其绪。
况乎失子之人,心怀畏惧,不敢声张,唯恐名节受损,百般寻觅探访而未果后,念及初生之婴,坠水之中,必无生还之理,遂以为其已葬身鱼腹;
收养之人,亦慎言慎行,不敢大肆宣扬,仅于暗中悄然探问,深恐招致纷扰。
时值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战火纷飞。
聂流转眼已届十六,其人坚韧不拔,刚毅卓绝,习得一身惊人武艺,水性尤为卓绝。
遂率父母兄弟,称霸一方水域。
然其相貌略有异样,无论喜怒,嘴角皆上翘,幅度惊人,加之性情不拘,体格彪悍,故女子皆惧之,未有伴侣。
然其勇名远播,人皆呼为“歪嘴战神”。
一日,聂流偶遇强盗一伙,勇猛击散,救出一妇,名付文芳,芳龄已至三十六。
二人目光交汇,心生情愫,遂决意共结连理,不顾众人之阻挠非议。
闻妇言其夫于战乱中失散经年,聂流乃仗义出手,助其寻觅多时,然终无所获,遂与妇成婚,拜堂成亲。
婚后,付文芳为聂流添三子二女,家业兴旺,人丁繁茂。
同时,其功业亦日渐显赫,威名远播。
及至二十一岁,已统一南方水域,建立国度,登基称帝,威震一方。
而北方水域,则为樊芙女子所统,两国以太阴江为界,各据一方,共治天下。
樊芙者,实乃奇女子也,英姿飒爽,武艺超群,力压群雄,遂建国自立为女帝。
其人性格冷峻,不苟言笑,世人因之赠以外号“冰霜战神”。
众人皆对其敬畏有加,虽心慕之,欲成为其伴侣,以期一朝飞黄腾达,然皆止于妄想,不敢稍有冒犯僭越之举。
樊芙建国之后,尝微服出行,以体察民情。
途中偶遇一落魄中年汉子,名刘聪云,虽年近四十,然其风骨犹存,樊芙一见之下,心生爱慕。
遂力排众议,毅然决然将其招入皇宫,纳为己夫,相伴左右。
婚后,樊芙与刘聪云共育二男三女,家室兴旺。
期间,两国之间战事频仍,各怀吞并之心,皆欲灭对方以成霸业。
屡经征战,两国势均力敌,未分高下。
于是,两国之帝欲谋面以议和事。
及至会面之时,二人一见倾心,遂决意合两国为一,一统太阴水域,号“聂樊国”。
二人亦结为伉俪,共治此国,成一国两帝之盛。婚后四载,二人育有二男二女,家国繁荣,传颂于世。
二人虽同为一国之两帝,然于私生活各不相扰,亦皆未广纳嫔妃以充后宫。
聂流甚爱其大妻付文芳,乃封之为皇贵妃;尤爱其次妻樊芙,因樊芙亦居一国两帝之位,故特封之为皇后。
除此二人外,未再有其他宠幸。
聂流时令樊芙与付文芳同侍,以享齐人之乐。
樊芙虽贵为女帝,然对付文芳并无丝毫反感,二人情深意重,犹如姐妹。
樊芙身为一国两帝之女帝,唯有大夫刘聪云与二夫聂流。
聂流虽亦居一国两帝之尊,然对刘聪云并无芥蒂,二人情同手足,亲密无间。
樊芙亦常召聂流与刘聪云共聚一堂,嬉戏娱乐。
除聂流与刘聪云外,虽贵为女帝,亦未再纳他人入后宫,足见其情深意笃,不慕繁华。
两帝相熟之后,遂决合寝宫于一体。
刘聪云与付文芳相见,互识其面,乃知二人本为夫妇。
昔行路之时,遇两伙强盗,匪不劫财,独掳人也。
遂使夫妇二人离散,各奔东西;今朝重逢,岂非天意使然?
刘聪云与付文芳,及樊芙、聂流之父母既相见,乃共叙往事。
及问及其往昔儿女,汝等悲从中来,言:“吾等曾育一双龙凤胎,然貌太丑骇,遂弃之于河。”
聂流与樊芙之父母闻此言,及详问其弃子之时辰地点,不由大惊失色,心中如巨浪翻涌,难以平复。
刘聪云与付文芳观其模样,疑知所弃孩儿之迹,岂其未没鱼腹,犹存人间?
心喜难抑,遂急欲探其究竟,连连追问,以求详实。
樊芙、聂流之父母,本欲秘此事,使永埋心底。
然刘聪云、付文芳恳请再三,情辞迫切,终不能拒。
乃道出实情:昔所弃之龙凤胎,实为彼两家所拾,抚育成人,名聂流、樊芙,即今日之一国两帝也。
至此,真相大白于世,刘聪云与付文芳当即犹如受五雷轰顶,心神俱震……
此秘不知何以泄露,竟传扬四海,人皆尽知。
俗语云:“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顷刻之间,天下之人皆指摘樊芙、聂流,谓其不配帝位,纷请其退位让权,自裁以谢其罪。
乃至樊芙、聂流之儿女,亦皆前来唾骂,言其使家族蒙羞,无颜以对世人。
樊芙、聂流心灰意冷,思自诞生以来,即遭磨难,历尽千辛万苦,披荆斩棘,逆天改命,终成九五之尊。
孰料至此,竟为天下世人所唾弃?
但随即二人骨子里的不屈之意,再度被深深激发而出。
聂流:“天若弃吾,天亦可欺!”
樊芙应之:“世若遗吾,世当戮灭!”
樊芙:“兄,吾不弃汝。”
聂流:“姊,吾不弃汝。”
樊芙:“弟,吾心永系汝身。”
聂流:“妹,吾情亦然,不弃汝也。”
言毕,二人紧紧相拥,然目中却有血色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