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凤芷谦回到寝殿里补觉时,石砚就醒了。
他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当年父兄身死的战场,被抄的镇国公府,还有家人们血肉模糊的样子,都在质问这石砚如今到底在做什么。
石砚看见搂着他熟睡的凤芷谦,离得近石砚可以清晰地看见凤芷谦眼底的青黑。
皇帝昏迷,事出紧急,宫里宫外都乱了,这些日子凤芷谦忙得晕头转向的,人都瘦了好些了,石砚瞧着心疼。
再加上昨晚和太上皇那一通闹,石砚看出凤芷谦是为了让他安心才会那么冲动的。
他在这个世上抓住的唯一一块浮木就是凤芷谦。
人心不可测,皇家更甚。
这是石家上百口人的性命教他的忠告,可是看看他如今做的事,简直就是将血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或许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太冲动了。
石砚摸着自己的腹部,忽而被凤芷谦打断了思绪。
“阿砚……”
凤芷谦睡得迷糊,呢喃了一句。
“我在,谦之安心睡吧。”石砚下意识地温声哄着,躺在凤芷谦的怀里没再动弹。
过了半个时辰,觉得实在是饿了,才小心翼翼地从凤芷谦的怀里出来,起床用早膳。
“本宫记得父后前些日子送来了上好的山参,和着乌鸡炖了汤煨着,给陛下补补身子。”石砚想着上次凤芷谦多喝一碗乌鸡汤,想必是喜欢的。
“是,奴这就去。”下人领命离开。
石砚先是给太皇太后请安,又去太上皇和太后请安,快到午时回了寝殿。
石砚看着还在睡的凤芷谦,犹豫要不要把人叫起来用膳,结果刚坐在床边,凤芷谦就翻身非常精准地搂住了石砚的腰。
“怎么才回来?”凤芷谦的手在石砚的肚子上摸了又摸,眼睛一直盯着人,虽然有些疲惫,却依旧笑意盈盈的。
“先是给皇祖父请安,皇祖父拉着我好一通安慰,让我不要想太多好好养胎。又去给母皇父后请安,母皇和父后的意思是今日午后出发去东镇别苑。”
石砚向她解释着一个上午发生的事,知道的消息。
“母皇估计是被张太医的说辞吓着了,急着将繁琐的政务都丢给我,跑去休养了。”
张太医也是谨慎,将后果往大了说,叮嘱她母皇一定要静养,不可劳神费心。
石砚伸手扶人起来,凤芷谦顺着他的动作坐了起来,而后倒在了石砚的肩膀上,黏在石砚的身上。
“辛苦你了,昨夜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要大早上起来去长辈跟前尽孝。”凤芷谦心里满是暖意。
“也还行吧,我得了好一通安慰,还得了好些赏赐,也不算是太累。你也很辛苦,人都瘦了一圈了,我让人炖了山参乌鸡汤,你一会儿多喝些。”石砚任由凤芷谦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好。”此时的凤芷谦不禁感慨了一下,“有夫郎真好啊!”
石砚也只是笑了笑。
“刘家的九族基本上是跑不掉了,余家和方家的爵位是要收回的,方大人和余大人停职思过,这样也算是给朝臣交代了。”凤芷谦一边用膳一边和石砚聊着天。
殿里只有她们两个,在太女府的习惯就是用膳就寝都不习惯让下人在一旁伺候。
石砚夹了块排骨准备塞嘴里,“方洛衡……”
凤芷谦看着石砚突然呆住的样子,伸出筷子将这块快要掉下来的排骨夹住放到碟子上。
“阿砚,在想什么?”凤芷谦放下筷子,捧起他的脸。
石砚回神,“在想我和他可能是同类。”
“胡说!阿砚怎么可能和那个毒夫是同类呢?”凤芷谦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石砚摇了摇头,“我的感觉应该没错,他原本也不属于这里,或许他就是方洛衡,只是他不是方洛衡。他那么说是为了保住方家也是为了保住孙家,还包括余家。”
凤芷谦其实昨晚是有猜测的,但是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苍天愿意给石砚这样悲苦的人新生,竟也会给方洛衡这样心思歹毒之人新生。
“算了,命运曲折辗转,落在哪里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石砚不打算再想了。
下午的时候,元璃带着余桁樾进了宫,目的自然是给当今太上皇和太后,还有太上皇的一众侧侍送行。
太皇太后不乐意和她们一众人去东镇别苑,便去了自己名下的彩姣别苑颐养天年。
余桁樾站不了太久,和太皇太后、太后说了两句话就让元璃哄着去休息了。
“桁樾啊,可是越大越像小孩子了,瞧瞧刚刚眼睛红的,哀家都怀疑自己不是去颐养天年的了。”太皇太后挽着石砚笑道。
“皇祖父自然是去颐养天年的,皇姑父就是舍不得您,想来过些日子皇姑父还有他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和您老人家见面了呢。”石砚面露笑意地接话。
“桁樾这孩子跟刚嫁进肃王府时比着实活泼灵动了不少,孩子们好,哀家也就放心了,你这肚子可要小心着,哀家可等着看哀家的曾孙女呢。”
石砚听后一顿,“臣侍会小心的。”
送走了人,凤芷谦带着石砚去看元璃和余桁樾。
两人到的时候余桁樾正头靠在元璃的肩上,背对着他们,背影在有规律的颤动。
元璃示意他们小声。
“乖乖,你朋友来了,不和他玩会儿么?”元璃轻轻拍着余桁樾的背,附在他耳旁轻声询问道。
余桁樾转头看到了石砚和凤芷谦。
“我和姑姑有话要聊,让阿砚陪姑父聊会儿天,如何?”凤芷谦提议道。
余桁樾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又拉了下元璃的衣袖,“那我要御膳房的桂花羹,你帮我带回来。”
“好。”
这段时间余桁樾的饮食都是严格把控的,元璃也不放心他将旁人送来的食物送入口中。
元璃和凤芷谦出去了,石砚坐到了床边。
“怎么哭得这么狠,皇祖父又不是不能见了?”石砚不太明白余桁樾哭得这么厉害。
“我爹爹以前也是这么温柔的,我一看见父后就想到我爹爹了。”余桁樾任由石砚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皇祖父的确是一个很通透又很温柔的人。放心吧,你和姑姑的孩子出生,他老人家肯定是要回来看你的。”石砚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安慰道。
“嗯,妻主也是这么说的。”
石砚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邀他一起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