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州府公廨。
雍都的文书和卫卿池的书信是同时到的。
赵无虞和崔战、袁牧之在书房一起接了旨意。
觅城大营的药草一案,经查明确实非许家主谋,且许家自愿献出所有财物,故酌情从轻发落,济世堂七位掌柜连诛三族,许念、白夫人处死,不再牵连他人,许家三兄弟充入觅城大营中的奴隶营,许家十六岁以下男眷、女眷放还回家,十六岁以上的一律没入奴籍,许家所有财物,全部充入宫中。
太子殿下的信件,言简意赅,两国和谈,他要带着北戎使者一起去雍都,让赵无虞在澜州府等候。
看完文书和信件,三人脸上的表情各自精彩。
给雍都的案件文书是赵无虞起笔写的,基本上大差不差,原本白夫人也要诛三族,可是这里却被去掉了,她不由得怀疑这其中还是有袁牧之的手笔。
袁牧之自然是面上平静,看不出什么,他脑海中想的是,太子殿下居然要来澜州府?
崔战则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这么轻易解决了?难道说真的是钱的力量?有钱也许是不行的,但是有许多许多钱也许就是行的。
赵无虞将两份文书细心的折好,回过头,看着袁牧之,笑道:“这也真的是太巧了,竟然两个一起到了。州牧大人,你看,这问斩的地点定在哪儿啊?”
袁牧之微微一笑,道:“澜州习俗,都在菜市口,这次也都放在菜市口吧。”
赵无虞点头,道:“还有几天,这次的事情太过恶劣,澜州府身为觅城大营的后盾,竟然还有人能在这上头做文章、捞偏财,还请袁大人广贴告示,告知各县各乡各村的百姓,能来的都来观刑,让他们都好好看看,作恶多端的人是何下场!”
袁牧之点头称是。
赵无虞语气缓和下来,道:“这太子殿下说要来,可也没说什么时候,州牧大人,你准备在让太子殿下歇息在哪儿啊?”
袁牧之原以为太子殿下战事结束便要赶回雍都,怎奈还要两国和谈,还要带着北戎使者一起回去,他这澜州府又是必经之地,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花费银钱倒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是没有在太子身边待过来,太子的喜好脾性一概不知,这让他心里没底。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人啊,那是当朝储君啊。
现在赵无虞又问他这个?难道是故意想让他丢脸?应该不会吧,赵无虞虽说是女子,但好歹也是太子身边的人,心胸格局自然不是一般女子能比。
他还真想错了。
赵无虞就是单纯的想看他出丑。
“赵将军有何高见?”袁牧之思忖再三,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
赵无虞“哈哈”一笑,谦虚的道:“远袁大人你太客气了,您是一州之牧,统领澜州府所有军政要务,什么时候轮到问我的高见了,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迎接太子殿下。”
虽然赵无虞是笑着说,但是袁牧之心中却是一凉。
崔战也有点好奇,这赵无虞一向是一个性格直爽的人,怎么现在面对袁牧之,变得阴阳怪气的?
袁牧之求助般的看向崔战。
崔战只得在两人中间道:“这样吧,袁大人,你先选地方,选好了拿来给我们过目,具体事宜,你自己一手操办,可好?”
袁牧之忙不迭的点头,接着就向两人告辞,一阵风似的走了,快的甚至都忘记了,这里是澜州府公廨。
看着袁牧之落荒而逃的背影,崔战觉得好笑,向赵无虞问道:“怎么了,你是和这袁牧之有仇?”
赵无虞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崔将军,你此话怎讲啊!我可是大公无私,怎么会为让自己的私心干扰我的工作呀?”
崔战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她,道:“得了得了,你还跟我演啊,你瞧你笑的那个样子,啥时候见你这么和人笑过,是不是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坑袁牧之一把?”
赵无虞眼睛转了转,道:“我突然发现你说的也不错啊,走,来了这么久,咱们还没去过这澜州府的市集,叫上宋宋她们,咱们出去逛逛,也放松放松。”
崔战哭笑不得,合着自己倒成了出主意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比起前些日子的春寒料峭,现在变得温柔诗意的多。
觅城前线双方已经停火,这一好消息让澜州府百姓大喜过望,成群结队的出游踏青来表示自己的好心情。
市坊上的人也是多得不得了。
人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
是啊,还有什么比安稳的生活让人舒心呢?
赵无虞几人挤在人群中,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恨不得现在施展轻功飞到房顶上去,又怕惊扰了百姓。
看着这乌泱泱的人,赵无虞忽然觉得自己太冒然了,出门之前应当先派人出来瞅瞅才是,也不至于现在被挤的像是瘦了两斤。
玉香拽着她的手,拼命的将她往前拉,两人抬头见到一家布店,脚都不带停的立即进去了。
那布店老板正巧在门边迎客,见她两人像是滚进来的,不由得赶紧迎上来,道:“两位姑娘,慢些慢些,谁说我家的布好裁缝好,可是也不用两位姑娘连滚带爬的,快来看看,相中哪块布了?”
那掌柜的长的矮胖矮胖,脸也是圆鼓鼓的,看着喜庆极了,听着他说的话,赵无虞只觉得嘴巴会说极了,心里高兴,对玉香说道:“去,把他们几个都叫进来,咱们今天好好的做身衣裳。”
玉香一听,眉开眼笑的去了。
这小丫头也是机灵得很,人群中找到几人,生拉硬拽的将人都拉进来。
那圆脸掌柜的也是眉开眼笑的,连忙将几人让在店里,又多叫了几个小伙计来接待,自己又泡了壶好茶,倒在精致的小茶碗里,一一端给众人。
赵无虞坐在太师椅上,大声道:“你们都好好的选,每个人都做两身,不要客气。”
圆脸掌柜听了这话,笑意更深了,连忙夸赞道:“哎呀,这位女公子,你真的是眼光好啊,谁人不知道我这月绣坊的针线是一等一的好啊,我们的布料,那可都是从雍都来的,我这里的绣娘啊,可都是以前给皇帝陛下专职做绣品的,我们的绣线啊…”
“停停停,”赵无虞喝了一口水,连忙道:“老板,我们就在你家做衣裳,你就不用吹了,我们也不去别家了。”
那圆脸掌柜还是满脸堆笑,口中却道:“哎呦呦,贵客呀,我可真的没吹啊…”
玉香上前拉走他,道:“好了好了,你别打扰我家姐姐喝茶,你来给我看看,我穿这个花色好看不?”
崔战看着着门里门外熙熙攘攘的场景,叹气道:“我就不该跟你一起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就心烦。”
赵无虞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道:“急什么,来,坐下慢慢喝茶,这女人啊,挑衣服可是最麻烦的,看看这个想要,看看那个也想要,永远觉得自己缺衣服穿。”
一句话惹得店铺里的人都笑了。
许宋宋带着白纱风帽,也在看布料,透过隐约白纱,赵无虞见她嘴角微微弯起,才放下心来。
她就是要带着宋宋多出来走走多见见人,才能让宋宋没时间去想不好的事。
济世堂的事,已经张榜公示,赵无虞没有刻意对她说,但是宋宋已经知道了。
没收财物、充入奴隶营,这些总比直接丢了性命好多了啊!
崔战只觉得头大,闷着头喝茶,忍不住道:“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难道是有什么春日宴的习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