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一天螺丝的许从云,看着隐隐渗着油污的手掌,无奈的摇摇头,干这么个活儿,多少给弄一双手套啊。
今天就要开始在机修厂宿舍住了。昨天回去,秦淮如和徐慧珍俩人给他收拾了一堆东西,装起来好大一包。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到了,连新夜壶都给他塞了一个,怎么就没想着准备两双手套呢?
别看秦淮如和徐慧珍平时对他各种看不过眼的,从知道他要去机修厂出外勤后就心里各种担心。
她们俩到底是比许从云大着三岁,这种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有些把许从云当个孩子看待了。
惹的许从云当时就表演了一套双截棍,证明了什么叫身强体壮。
大半夜折腾才让她们俩消停点儿,不然的话,估计她们俩有心把自家的床都搬到机修厂来。
其他人忙了一天,许从云划水了一天。
还别说。
林教授从许从云身边路过的时候还夸他呢:
“小许不错,工作细致认真,态度端正稳重。好好干,不要好高骛远,把手里的工作做到最好才是干工作的最好态度。”
吃过晚饭,一群人在孙厂长的带领下去机修厂宿舍。
机修厂大门外,东边儿不远处,有四五排红砖瓦房,这里住的都是机修厂的单身工人,八个人一间房。
还有几间招待用的单间,机修厂规模比较小,现在只有几百人,没有专门的招待所,特意在职工宿舍安排出来几间房间。
当然了,也就两位老教授给安排的单间。其他人都是四人房,两个老师住一间,其他人三个四个的住一起。
安排好住宿之后,孙厂长和刘主任去陆教授房间商量工作安排。
许从云跟着其他三个中专生开始收拾洗漱。
房间里四张床,都有铺盖。看起来还行,挺干净。一水儿的军绿,有点像军营的感觉。
许从云打开自己带来的一个手提包,混了大半年了,终于不再用包袱皮儿装东西了。
其实包里没什么东西,一套装样子的换洗衣服,个人的洗漱用品。
其他的东西趁着大早上没人的时候,出门就塞空间里去了。
看着其他人还在解包袱上系的疙瘩,许从云深感安慰,并且带着点淡淡的优越感。
时代在进步啊!
洗漱过后,其他人陆续躺床上准备休息。许从云摸了一天鱼,有些无聊的穿上鞋子出门溜达。
好吧好吧!就是想出去寻摸寻摸梁拉娣。大冬天的溜达个屁啊。
各处房间,热热闹闹,一群群年轻工人吹牛打屁,喝酒耍牌,干什么的都有。各处水房厕所人群来往不绝。
女工比较少,只独占了一排房。两头安装了铁栅栏,一侧留了一个小门儿,门口还有一个大妈守着。
许从云路过听着莺莺燕燕的叽叽喳喳,稍微停留了一下,就被那大妈轰走了。
许从云默默在人群中穿行,没有听到梁拉娣的消息。
不过倒是意外听到了彭计忠的消息。
两个工人在水房里洗衣服,一个人随口闲聊着:
“唉~听说了吗?今天彭计忠要去找王二牛的麻烦。”
“没听说呀!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女人吧!彭计忠没说,只是说要去后边树林跟二牛谈谈。”
“呵呵,就彭计忠那个臭德行,谈个屁,不就是仗着身高马大欺负人嘛!等人家王大牛出差回来,看人家兄弟俩怎么弄他。”
许从云都准备回去睡觉去了,意外听到彭计忠在搞事情。
这不掺和一手怎么对得起彭计忠嘛!
走到最后一排房,借着屋里后窗户的灯光,隐约能看见树林子里有一条小路通往远处有点点灯光的街道。
许从云来到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树林里不远有两拨人在对峙。
顺着小路没走几步,就能听到他们对话了。
小路两端都有灯光,这群人手里也亮着好几个手电筒。光线倒是还行,大概能分出来谁是谁!
一个身形消瘦的小伙子,正在怒骂着:
“彭计忠,你有毛病吧?谁问梁拉娣一句你也要找人家麻烦?你怎么这么牛逼呢?”
另一边儿,一个身材明显壮硕雄伟些的男人回道:
“去你妈的王二牛,谁不知道老子看上梁拉娣了。我们马上都要结婚了,你闲着没事去问梁拉娣的消息干什么?”
王二牛明显年龄比较小,嘴上有些说不清道理:
“我就是好奇梁拉娣昨天请假干什么去了,今天也没来。我就是问问,你管的着吗你?”
彭计忠继续骂骂咧咧的说:
“你怎么不好奇你妈?还我管不着,我管不着,你管的着吗?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还敢跟我叫板是吧!”
彭计忠说着话,突然就冲上去动手。
“让你看看我能不能管的着。”
王二牛被彭计忠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踹翻在地,没等他反应过来,彭计忠已经扑上去压着王二牛就打。
王二牛这边三个人,彭计忠这边四个人,而且明显年龄比王二牛他们都要大几岁。
没多大一会儿,王二牛他们三个就被打的皮青脸肿,没有招架之力了。
许从云看彭计忠这么不厚道,跟几个孩子茬架,还下黑手偷袭。心里暗自感慨。
这王八蛋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嗯!好像有点不对。
算了,不管了。
许从云决定,今天要当一回侠客。
路见不平一声吼嘛!
“都住手,为什么打架?有事儿跟我回保卫科说话。”
彭计忠四个人听见有保卫科的喊话,扔下几个挨打的小子,也不顺路跑,钻进树林子里面几步没了踪影。
许从云看着他们几个麻溜的身影,也没想着追。
路见不平一声吼嘛!吼完了咱就继续走。
不过看彭计忠他们几个这熟练的逃跑姿势,看来平常没少打架呀!
王二牛几个小子这会儿还躺地上发呆呢!
许从云走到王二牛他们跟前了,他们才想起来要逃跑。
这时候年轻小伙子打架,可不兴惊官动府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许从云早盯着这个叫王二牛的小子了,没管其他人,一把拽住王二牛,把他双手锁到背后。
王二牛还在低声求饶呢!
“大哥,我们就是闹着玩呢,没打架。你放过我吧!”
许从云也没搭理他,等其他人都跑远了,才松开王二牛。
“行了,别叫唤了。我不是保卫科的,刚才看你们几个小子挨打,吓唬吓唬彭计忠他们。”
王二牛一听这话,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想着跑了。
王二牛转过身来,见一个身高腿长,气度不凡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隐约的灯光下,能感觉出来应该长的挺英俊的。
“大哥,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吓跑彭计忠他们,我们今天肯定要吃大亏,他们平时跟人打架,下手可狠了。”
“行了,不用客气,我也觉得他们那几个有点不讲究,才出手帮你们的。”
许从云说完,掏出烟,点上一根儿。
“王二牛是吧?会抽烟吗?”
“会”
“那来一根吧。我刚才没听明白,感觉挺有意思的,你能给我说说吗?”
王二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烟,又接过火柴。点上烟抽了一口还呛的咳嗽两声儿。
许从云看着这个小伙子呛烟,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你别笑了,我真会抽烟。我都抽了好几次了。”
王二牛有些着急的解释着。
这年头可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说法儿。会抽烟基本上就是男孩子变成男人的标志。
许从云忍住笑声,也没多说什么。
后世的烟草局还是航母的大股东呢!这会儿你劝人别抽烟了,说有害健康,这不扯淡呢嘛!
时代不同,不改变思维模式会寸步难行的。
“方便说说吗?怎么打起来的?梁拉娣怎么回事儿?”
王二牛听见许从云能说出来彭计忠的名字,还能说出来梁拉娣的名字。只以为许从云是他们机修厂的工人,也没多想,就把这个事儿解释了一下。
王二牛是车间的学徒工,经常跟梁拉娣一起干活儿。
昨天梁拉娣半晌请假走了,他就好奇的找了几个人询问。
然后,彭计忠喜欢梁拉娣,吃醋了,就这么的下班跑来堵王二牛来了。
许从云又问:
“彭计忠现在跟梁拉娣什么关系啊?刚才彭计忠怎么喊着快结婚了?梁拉娣没上班又是怎么回事儿?”
王二牛也没多想,车间里的人好些个都知道。
“他们俩现在没关系,彭计忠瞎说的。不过彭计忠一直在追求梁拉娣,拉娣嫌弃彭计忠整天喝酒打牌,不太愿意跟他在一起”
“至于梁拉娣,她不是去年接的她爸的班儿嘛!
听说他爸身体不太好,昨天我听人说,她弟弟来厂里找过她,然后梁拉娣跟好几个人借钱来着,借了钱才请假走的。”
许从云点点头,大概清楚梁拉娣目前的状况了。
“彭计忠什么情况?整天喝酒打牌?”
王二牛点点头,说:
“彭计忠他家有钱,他爸以前是厂里的老焊工,为机修厂立过很多功劳,工资可高了。
前两年厂里出了事故,他爸为了救工友,自己死在了厂里。厂里又赔了一大笔钱。
彭计忠顶他爸的岗两年了,这才刚转正。
他平常特别喜欢喝酒,每天下班没事儿了,就找几个人一起喝酒,都喝出名了。
还喜欢打架,他经常喝多了闹事儿,要不是厂领导看着他爸的面子,早把他开除了。”
许从云了解了彭计忠的情况,看着鼻青脸肿的王二牛,把手里的半包烟扔给他。
“你知道梁拉娣家在哪儿吗?”
王二牛,犹豫了一下。感觉许从云今天能帮他,应该不是坏人。
再说了,机修厂里知道梁拉娣家在哪儿的人,多了去了。
“梁拉娣家在机修厂西边的八里庄,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许从云让王二牛回去后,心里寻思着。
今天去找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既然彭计忠和梁拉娣还没结婚,应该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明天有空再去寻摸寻摸吧!
……
昨天晚上许从云还想着去寻摸梁拉娣,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许从云到食堂吃饭的时候,提前碰见梁拉娣了。
梁拉娣今年应该有十九二十了吧?现在看起来满脸疲惫,眼上带着黑眼圈,坐在食堂角落里吃着一个窝头儿。
许从云打了一碗白面旮瘩汤,要了一碟小咸菜,两个白面馒头,走到梁拉娣对面坐下。
梁拉娣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钢铁学院来机修厂支援的学生,也没有多说什么。
坐着默默的吃着自己的窝头儿,心里满怀心事,表情沉重又带着些悲伤。
“昨天有两伙人为了你打架来着。”
梁拉娣听见许从云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抬起头看着他。本以为对面这个英俊的青年会接着往下说,谁知道他也只是看着自己。
梁拉娣年轻漂亮,性格开朗。前些年追她的人不知多少,各种手段也见识过一些。
见许从云不说话只盯着她看,不屑的撇撇嘴,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许从云见梁拉娣这么有性格,不由的抽抽嘴角。
算了,这是个好女人,真不该一生凄苦。
许从云本来想着,先打听清楚她家里的问题,然后帮她度过难关。最后好挟恩图报把人骗到手。
现在看到梁拉娣疲惫的孤独坐着吃窝头儿,许从云心里突然改了主意了。
即使是天涯浪子,也是会向往温馨幸福的家庭的。
只要梁拉娣不和彭计忠走到一起,应该就能避免悲剧的一生吧!
凭她的勤劳和努力,如果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应该能生活的很好。
梁拉娣和秦淮如徐慧珍不一样,她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而且独立自强,不是非得守着谁才能活的好。
许从云把手里的两个白面馒头塞给梁拉娣,在梁拉娣不解的目光中,平静的说:
“昨天,彭计忠听说了王二牛在打听你的消息,晚上堵着王二牛打了他一顿。我遇到了这个事情,帮了王二牛一把。”
许从云见梁拉娣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继续说道:
“彭计忠这个人,心胸狭隘,不思进取,又嗜酒如命。我感觉不是你的良配,所以来跟你提个醒。”
梁拉娣自嘲的笑笑。
“然后呢?跟你是良配是吧?”
许从云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有些黯然的说:
“你跟我也不是良配。我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梁拉娣表情有些诧异,她以为眼前这个人会跟其他觊觎她身子的男人一样儿,哄骗着她,说一些花言巧语。
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
许从云没看到梁拉娣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到: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你可以给我说说,我会尽可能的帮助你。我也不需要你任何的回报。”
说完,还自嘲的一笑: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无私的去帮助一个人。”
梁拉娣有些不理解,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正式见过面才对。
这个钢铁学院的学生,怎么会用这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梁拉娣犹豫了几分钟,她是个勇敢果决的女人,想不通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我需要借钱,很多钱。”
梁拉娣两眼紧盯着许从云,一眨不眨。
许从云没有意外,这世界上钱办不到的事情很少。
当然了,目前来说,如果是钱办不到的事情,估计他许从云也办不到。
许从云很淡定,不出意料嘛!
“你要多少?”
“三百块钱,不,或许会需要五百块钱。不过,我说了,是借钱。”
许从云不好现在在食堂里掏出五百块钱来。
而且,这年头五百块钱可真是好大一笔钱了,没有谁会随身带着这么多钱的。
“明天晚上,我给你。我们住的地方你知道吧?”
梁拉娣狐疑的看着许从云,这是来真的?
许从云来真的,梁拉娣反而有点犹豫了。
许从云见她犹豫不定,问她:
“你之前借过不少钱了吧?你原来是不是打算找彭计忠借这么一大笔钱?”
梁拉娣沉默的点了点头。
“梁拉娣,你不用怀疑什么,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么好的姑娘跳进彭计忠的火坑里去。”
梁拉娣最终考虑清楚,决定去找许从云借钱。
“我知道你们住的地方,我会写欠条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从云,明天晚上我给你准备五百块钱,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我就行。”
许从云喝完了一碗白面疙瘩汤,拿着自己饭盒走了。
梁拉娣还在疑神疑鬼,思前想后。
她想不明白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会砸到她?关键是她并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等梁拉娣手里的窝头吃完,下意识咬了一口另一个手里的白面馒头的时候,她突然醒悟过来了。
“管他打什么鬼主意呢。吃进嘴里的终归是真的,起码这俩大馒头白给了。”
今天车间里已经没有许从云的多少活儿了。
前两天拆卸开的机器,今天找到故障的处理故障,配件损坏的重新寻找配件,实在没有的,测绘图纸,想办法自己打造一个。
机修厂做不出来的就去红星轧钢厂求援。
先解决能不能用的问题,在解决好不好用的问题。
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有多少的问题。
许从云一整天就跑了两趟腿,组装机器的时候,连递扳手的活儿,都轮不到他。
晚上,许从云跑出去,找了个饭馆要了两个下酒菜,从空间里取了两瓶酒。
吃了两天食堂的大锅菜,有点受不了了,他跑到老刘宿舍想找两位老师喝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被轰出来了!哈哈。
老刘平常可能不靠谱,这种时候还是心里有数的。
人家俩可不像许从云一样儿,整天啥忙都帮不上。
两位老教授年纪大了,主要的活儿其实是他们两个干的。
万一喝点酒,明天漏装个螺丝什么的,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许从云郁闷的提着酒,站在门口想着这会儿该干嘛去。
菜?什么菜?吃菜又不会醉。老刘同志都不喝酒了,还能让菜跑了吗?
许从云正郁闷着呢,麻烦上门了。
彭计忠跟着两个人,醉醺醺的找到许从云。
“嘿!小子,叫你呢!出来聊聊吧?”
许从云正心情不好,居然还有人敢上门找麻烦。
得了,算你们哥儿仨倒霉。
本来都想着能把梁拉娣劝住的话,就不准备整彭计忠了。
没想到,人家先找上门来了。
行吧!找死的人恰好碰见了阎罗王。
我如你所愿!
“你们是干什么的?找我聊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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