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在万扬楼坏他好事,又让他因此被萧延觐所伤,他心中当然记恨这两个人。
他自然知道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那日,他故意对那女子说萧延觐命丧荒林,就是想让她死。
得罪他的人,都该死,包括萧延觐。
可他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真的救了萧延觐,早知如此,在渠林州遇见她时就该直接杀了她,何必留此后患。
见他没有说话,萧延觐也明白了。
慕云天看萧延觐起了杀心,慌忙道,“我乃渝国世子,你岂敢……”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长枪的利刃贯穿胸膛,血汩汩流出。
慕云天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取他性命的长枪,随着萧延觐拔出长枪,慕云天从此倒地不起。
慕云天妄想此战之后获取圣心,有望夺取皇位,可他渝国的那几位皇叔岂会让他如愿,今日他就算不战死,吃了败仗回了渝国,也难逃罪责,更别提妄想夺取皇位。
倒是战死沙场,也算留个美名。
慕云天一死,渝国溃不成军,一并退回了金岭北。
渝国的狼子野心终被攻破。
萧延觐大胜回京,与此同时在朝中,汪户延发现黎志怀贪墨受贿,压缩公款,导致文都城建设的宫殿仅因一场大雨便坍塌,而在宫殿颐养天年的安徵王也因此受伤病重。
安徵王乃当今圣上的皇叔,圣上对其也是向来尊敬,此事一出,便不同小事可以随便压下。
汪户延受命调查,追查出黎志怀这么些年的贪墨实情。
萧延珩怕事情涉及到他,便及时洗脱干净。
如今壃国本就是国库空虚之时,查出比案,陛下大怒,削了黎志怀的官,抄查黎府,黎府的一切财物全数充公,家眷下人算数捉拿下狱。
萧延觐回京时,黎家已全数下狱,等候发落。
萧延觐记得曾答应黎青武的事,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面圣时,萧延觐一一上报了此战立功者,其中也包括死守城门的黎青武。
黎志怀罪有应得,但黎家并非全是如此,萧延觐以黎青武立下的军功求情,让陛下遣散了黎家所有家眷下人。
抄家除主犯外,要么流放,要么为奴,遣散,算是最轻的一种处罚方式了。无论身前多荣华富贵,从此自寻出路,去讨生活。
萧延珩没想到,萧延觐竟然还会为黎家求情。
可仁义在皇宫里又有什么用呢,萧延觐若有一天落在他手上,也定是被他自己那份仁义所害。
法理无情,可能前一天还是风光无限、人人追捧的朝中重臣,第二天就面临着抄家、斩首、诛九族的重罪。
黎府也算得上一代名门望族,就此永远消失了。
萧延觐坐在桌案前,守着一桌子的菜,桌上摆着两个杯子,一壶酒。
他端起酒杯,对空着的座位敬了一杯,独自饮下。
看着那杯纹丝不动的酒杯,萧延觐苦涩一笑。
不知不觉,二哥都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虽然艰难,但也守住了。
守住了二哥的新政推行,守住了壃国的山河,一切都安好。
可如今他的身侧,却无比空落。
安茹远嫁、吴飞仪离开、二哥离世,黎青蒲不知所踪。他所有珍视的人,都慢慢离开了他,包括那个孩子……
一杯杯酒下肚,萧延觐看着酒杯出神,这酒今日为何这般苦涩,明明就是那家小巷酒馆中的酒,怎么她不在了,酒也变了味道。
张桓快步走来,“殿下。”
萧延觐继续喝着酒,头也没回问道,“办好了?”
“是,已经将黎夫人黎三公子等人安置好了,就在城外的一个村落中。”
萧延觐点点头,“安排些有身手的家奴送过去,保护好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管是为了战死的黎青武,还是为了弥补对黎清蒲的亏欠,心中只想多照顾一下黎家剩下的人。
大概只有这样,心中才会舒服些。
黎志怀关在牢中,待择日处死,萧延觐前去看望。
看着牢中蓬头垢面的黎志怀,萧延觐犹豫片刻,然后命人打开牢房走了进去。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和他这位岳父这样面对面的聊天。
黎志怀看着他,目光复杂。
他向来站队嫡出皇子,以前为太子效力,太子死后为启王效力,或许是他迂腐太过,活了这一辈子不辨是非,只认这嫡出者即位的死理。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他并不无辜。
身在工部,官居正四品,名利场上贪墨的人不止他一个,没走到最后也算是运气不好。
可他没想到的是,如今落魄,帮扶他的不是他为之效力的启王殿下,而是他一直作对的瑞王。
真是造化弄人。
“家眷的事我狱卒说了,多谢瑞王殿下替我护住家中老小。”
萧延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阴暗的地牢中,他的目光如深夜里的明灯,幽暗又毅然。
半晌他开口道,“你不该谢我,要谢黎大公子为国捐躯,才换得黎家无辜的人一线生机。”
黎志怀眼眸一滞,想起青武,不禁笑了笑。
这个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为人光明磊落,却正直太过,用朝中的话来说,便是不够圆滑。
以前父子两人政见不合,关系也不是很好,但为父者,还是在乎这个嫡长子。
青武战死,他听闻后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这辈子为父者未能多关心过他,若有来生,望两人还能做父子,到时候他定好生疼爱这个孩子。
“青武是个好孩子,是我害了他,让他有家不肯回,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回来见我。”
“那黎青蒲呢?”萧延觐此时眼中露出一丝悲痛恼怒。
“她也是你的女儿,为了所谓的谋划,逼迫她出嫁,利用她传播消息,从而害了璟王兄。她在我府上过活,你就不怕我因此事记恨她,你如此利用她,可想过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黎志怀眼眸微微颤抖,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对于黎青武,他痛心不已,可对于黎青蒲,却没有这种感觉。
在他骨子里想的,还是儿子比女儿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