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萤晨起,便径直来到东厢房门外。
琉月上前敲了敲房门,里面的门瞬间被打开。
“冷姐姐!”
珊瑚打开门,如黄林莺一般,提着五彩裙摆就朝冷萤奔了过来。冷萤一大清早便被她的活泼给传染到,唇边的笑意亦越发灿烂了。
“昨日睡得怎么样?”她看着兴致勃勃的珊瑚,轻声问道。
珊瑚自来熟地挽起她的胳膊走进房间,琉月原本站在冷萤身边的,一下子被挤开了好几步。
“小姐……”琉月端着东西,小声喊道。
冷萤转头,看见琉月手中端着的东西,忙让她放到桌上。
“饿了吧?我让后厨做了些吃食,快趁热吃了。”
琉月不甘不愿地将吃食摆在桌上后,开始收起珊瑚昨夜吃空的碗盘。
“哇,看起来就好吃。谢谢冷姐姐!”珊瑚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桌旁,垂涎地看着琉月摆出来的好几样吃食。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张蒸饼喂到嘴里,见冷萤没有动筷,张罗着也给她夹了一张,含糊道:“冷姐姐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冷萤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到她手边,开口道:“我用过了,你多吃点。”
“好吧!”
看着珊瑚大快朵颐地吃得开心,冷萤瞧着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见因为吃得太大口,将自己噎到翻白眼的珊瑚,她连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快喝口茶顺一顺。”
珊瑚接过清茶,一饮而尽,这才终于顺畅下来。
“呼……”她放下手上的包子,用袖口擦了擦嘴,看向冷萤“呵呵”一笑道:“好饱!”
冷萤忍俊不禁,心里想着,习武之人必定进食要多一些,这很正常。
待珊瑚完全吃饱后,她才慢慢开口说明来意:“今日过来,是想感谢珊瑚姑娘那日的救命之恩。还有……”
她端过自己带来的小漆盒,晃了晃,“来兑现我的承诺!”
珊瑚的目光,瞬间便被冷萤手中螺钿镶嵌的漆盒所吸引。
只见那小小的漆盒上,居然镶嵌着一片竹林,竹林旁还有两位女子坐在溪边亭里对弈。
翠绿色的竹林,身着月牙白与黄衣的女子,还有用螺钿丝条勾勒出溪水的流动感。
“世上竟有如此活灵活现的螺钿镶嵌图案。冷姐姐,这是你阁中的藏品吗?”自从冷萤拿出这漆盒,珊瑚的眼睛就没从上面挪开过,手也不停在上面来回抚摸。
冷萤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口道:“这只是我练手时做的小玩意儿,其实我想让你看的,并不是这漆盒。”
“啊?”珊瑚终于将目光从漆盒上移开,“那是什么?”
随后,她将目光移了回去,自言自语道:“这还只是个小玩意儿?”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冷萤都快被她的夸张的反应逗乐了。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漆盒打开,露出一整盒闪着五光十色的螺钿粉。
眼见着珊瑚的嘴,因为惊讶而缓缓大张,冷萤哑然失笑,“你那日说,想点与我一样的花钿。这盒螺钿粉,我用了朱砂、金箔、珍珠还有螺片,一同研磨制成。你点上一定会特别美!”
听了冷萤的解释,珊瑚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夸张来形容。
她捧着冷萤递过来的漆盒,傻愣愣地问道:“漆盒也送我吗?”
冷萤扑哧一笑,“送你,都送你。”
珊瑚小心翼翼地将漆盒放到桌面上,再用手捏了捏自己粉嘟嘟的脸颊,嘴里喃喃道:“我何德何能啊,区区救命之恩,冷姐姐你也太客气了!”
“我还怕你不喜欢呢,看来是送对了。不要妄自菲薄,救命之恩可是大过天的,等你这盒用完了,冷姐姐再给你做一盒。”
冷萤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把细长如针尖的毛刷,又掏出一小盒鱼鳔胶,对着珊瑚笑吟吟的。
对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双手撑在圆凳上,身体前倾,微微闭上眼睛,“那就麻烦冷姐姐了。”
“不麻烦!”
冷萤用左手勾起珊瑚的下颌,右手拿着刷子蘸胶,再移到漆盒里取出螺钿粉,专注地开始为对方点花钿。
朝阳透过小轩窗,洒在了珊瑚的脸颊上。
不一会儿,珊瑚的额间便开出了一朵连翘。
拿出手持镜,冷萤递给珊瑚,让她欣赏自己的美丽。
乐不可支的珊瑚在窗边自我欣赏了好久,突然指着额间,兴奋地对冷萤说道:“冷姐姐你看,朝阳在我额间。”
冷萤走上前,点了点她鼓起的小脸,逗着她,“等到月光出来,它也会跑进你的额间的。”
珊瑚激动到手舞足蹈,拉着冷萤不停地说道:“冷姐姐,我们去逛集市吧?我想让所有人看到冷姐姐为我点的花钿。”
只可惜,冷萤无法答应她。
珊瑚见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停晃着她手臂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冷姐姐一会儿有事吗?”她的眼里闪过小小的失望。
冷萤点了点头,向她解释:“珊瑚你就在霞锦阁住下,等冷姐姐忙完这一阵了,就带你出去好好玩玩,好吗?”
她今日,还要去为苏婉琰处理后事。
苏婉琰如今在陵县一个亲人也没了,唯一的未婚夫还在牢狱里,冷萤便主动将这件事情接了下来。
她只是希望,婉琰在经历这段时日的痛苦后,能好好地入土为安,来生能和林云谢再续前缘。
“那我们说定了哦!”珊瑚又重拾笑容,向冷萤要着保证。
“当然,冷姐姐不会骗你的。”冷萤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说道:“那我先走了,记得按时用饭。”
珊瑚乖巧地点了点头,答应:“这是自然。”说完,还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见她表情无异,冷萤这才告辞离开。
珊瑚站在轩窗前,看着那月牙色的背影越来越淡,脸上的笑意久久没有淡下。
直到冷萤整个人都已经看不见,珊瑚才收起笑容,坐回桌边。
她拿起冷掉的包子啃了一口,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漆盒,眼底不再明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自语道:“这样好的任务,对我这种人来说,是不是太奢侈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