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罗抬起头,顾不上处理地上的脏污,擦了擦嘴角,目光坚定地锁定在感觉到的方向,她看过去,那是一条深深的小巷。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坚信神明给予自己这种礼物一定会有什么意义,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神就会降下他的指示,或许现在,就是她接受召唤的时刻。
她奔跑着进了那条小巷,期间那种恶心感一直在持续地折磨着她,但她以惊人的耐力忍了下来,在快要到达的时候,她停下了奔跑的步伐,竭力维持着礼仪,靠近着中心点。
然后她看见了,看见了一道长长的黑色的裂缝。这道裂缝是那么阴冷,从中溢出的的一点点黑雾就把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然后有一点白色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先是袍角,脚掌、再然后是纤细的腿,身体、手、头部,一个黑发的,穿着白色袍子的女孩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女孩的皮肤看起来很苍白,她沉睡着,眉间浅浅地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在少女完全从间隙中出来之后,那道裂缝就慢慢地消失了,与此同时,女孩的身体也慢慢地降落在地上,在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织罗看见了一朵金色的莲花凋零在空气中,那朵莲花是如此地美丽,就像是阳光所织成的一般。
在那之后一切都正常了,没有黑色裂隙,也没有恶心感,周围的温度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的温度,远处行人交谈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带来一丝丝的人气。
所有她看见的一切都仿佛是梦境,只有在地上躺着的少女证实那些不是她的臆想。
织罗像是被震撼住了。良久,她才踏出一步伸手去触碰那个女孩,织罗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感觉温暖又柔软,她愣了一瞬,把少女背在了背上。
这是神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这样……”洛河喃喃道,“我以为那件白袍子是你给我换的……我以为是这样的……”
“是啊,这并不怪你。因为才能就如同你的呼吸,你的血液,它随你而生,伴你成长,你觉得理所当然。”织罗循循善诱,她的声音像是变成了一条毒蛇,它攀爬着洛河的身体缓缓向上,行动间肌肉起伏,鳞片如同波浪涌动。它如在伊甸引诱夏娃的堕落,在洛河的耳边吐信引诱她的垂涎。
“不过没关系……我会侍奉您,让您意识到自己本应该凌驾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之上。与我的才能是由祭司伊西多开发的不同,您只需要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然后随心所欲便可……您看,”织罗望向了远方,顺着她的视线,在余晖中,有一座高楼静静地伫立在视野的终点。
洛河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前不久还前去过的、城主府的轮廓。
“那个卑劣的背叛者,他假意侍奉神明,在得到神永生的赐福后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妄为地统治这个城市,一点都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织罗没有直接说那个人的名字,但她的眉宇间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厌恶,用‘卑劣’、‘背叛’这样贬义的词汇来描述她心中的小人。洛河从没看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宛如一头饥饿的野兽,在黑暗中张大嘴巴,分泌的腥臭唾液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它蓄势待发一击即中,然后用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把它的猎物撕扯成一片片的碎末,空气里全是血肉的腥气和恶臭。
洛河的心在砰砰乱跳,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衣物。这样的织罗太可怕了,她害怕不顺着她的意思,就会变成这头披着人皮的野兽的猎物。
她感觉到嘴巴发干,双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下意识地想要给予自己一些安慰。通过永生的赐福这个描述,洛河确定织罗讲的应该是城主亚恒。
“神明是多么地宽大慈悲,将无上的荣光和时间赐予了他。可是他背叛了……”洛河看见织罗抓住了她自己胸前的衣料,纤细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起白色,青筋一根根地浮现在皮肤上,可怖。
织罗在不断地、不停地重复着一个词语,与此同时迅速又有眼泪在形成,从她的眼眶中不断溢出来,整个人苦痛和悲伤的情绪都溢于言表。她弓起身体,蜷缩地宛如一个虾米,时不时发出一声喘不过气来的抽噎,癫狂的神色好像在下一刻她就会从喉咙口里吐出泛着腥臭的血块来一样。
“他背叛了神明……”终于,她停下了这种令人生畏的动作,转而用充满了期待的神情盯着洛河。那些苦痛和悲伤在一瞬间被她收了起来,犹带泪痕的脸颊上还有泪珠从滴落在地,可织罗已经变了一副由衷的喜悦神色,洋溢着无人能理解的宽慰,“神明终于对他彻底失望了……这才是您出现使命啊……”
她伸出了手,沿着洛河的脸庞轮廓一点点地、一寸寸地摸过去,宛如身处地狱的人看着自己的救世主,要把她的脸彻底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
“请下达指示吧……我会成为您的马前卒,您的奴仆,您的骑士,让我们将不知感恩的暴君推翻,让神的光芒重新照耀大地。”
她的话轻如耳语,带着浓浓的眷恋和深情仿佛洛河是她经年不变的爱侣,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赴死。
“……”面对这样的织罗,洛河先后退了半步,离开了织罗一直在自己脸颊上摩挲的手指。她的力道并不重,甚至能称得上珍惜和轻柔,可洛河的却觉得像是魔鬼在打量他的食物,冰冷的,带着血腥和寒意。
她决定先顺着织罗的意思说几句:“……你说亚恒背叛了,是什么意思?”
对于先前洛河离开的动作,织罗并不介意,恐怕在她的眼里,无论‘神使’做出什么举动都是合理的。现在听见洛河终于对这件事有了兴趣,她的神色更加在一瞬间就热烈了起来。
“啊……神使啊,请允许我向您介绍现在的情况。”她垂下了眼睫,显示出臣服的姿态徐徐道来,“神庙与城主府互相牵制,互相合作,已经是个对外的说法了。”
“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曾经是这样的吧,但是,现在整个永辉城已经完全由城主把控。大祭司已经恐怕早就已经被软禁了起来,只是给无知的群众看看他还能出现的表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