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咻!”几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空气爆裂搅动着金属的震颤。
子楚浑身一凛,是弩箭!
还不是一般的弩箭,箭上没听见羽毛和木头的音质,显得沉重而坚挺,应该像把长枪!
要是被这样的箭射中,她和怪男人得串成一串糖葫芦!
要命!
她想翻滚躲避,可是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手脚乱划乱蹬。
眼前一暗。
黑布再次盖上她的脸。
那怪脸男人的手像钢条一般箍着她,腾挪跳跃着飞速转移。
子楚感受到了巨大的地球引力,眼睛睁不开,两坨婴儿肥像装了水的气球在腮帮子周围乱甩。
要不是那黑布透气好,她非得被憋死不可。
敌人显然还在追。
四面八方都是分枝踏叶之声,弓弦不停绷紧弹响,箭羽噗噗钉在周围四处。
这一次虽然是寻常小箭,可是那入木的劲道及残余的久不曾静息下来的箭尾鸣颤,都证实了这批杀手的恐怖实力。
怪脸男人更令人惊愕,十面埋伏杀机如雨竟不曾伤他分毫,为了护着怀中之人,只一味地闪躲逃避。
子楚早就嗅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凛冽之气。
这是同类的气息。
杀手的气息。
武器的气息。
这样的人,攻击才能显现他真正的实力。
他,深不可测!
不知跑了几个时辰。
子楚尝试了好几次动作,视野中能见到的只有小胳膊短腿。
无数次验证,终于死心。
她竟真变成奶娃娃了!
心知现在这情形,非自己可干预。
子楚困得连打哈欠,只是实在颠簸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睡。
她只能听那怪男人的心跳解闷。
这家伙身体素质可以的,跑了这么久,心率一直平稳。
强劲有力,未见丝毫慌乱。
跋山涉水,穿林过洞。
怪男人似乎目标非常明确,不曾停顿和犹豫。
子楚不禁纳闷。
难道……这男人是将自己掳走的坏人?而那些追兵反而是自己的救兵?
不对。
刚才她听见那些弩箭的目标分明是自己!
方才匆忙一见,这怪男人的关切神色并不似作伪。
虽然人可以表演。
可是对一个婴孩表演,大可不必。
除非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
可这是不可能滴。
耳边开始响起夜虫的鸣叫。
看来夜幕已经降临。
追兵的痕迹早已全然不见。
可是怪男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奔跑了一天,不累吗?
水米不进,不饿吗?
反正子楚感觉自己饿得不行了。
她想要吃的,觅食本能比思维反应更快,她哇地突然哭出了声。
怪男人脚步一顿。
子楚噤声,拍了拍胸口,连自己也被这猫叫一般的哭声吓了一跳。
黑布被掀开,一根粗糙无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刮着子楚的脸颊,触碰着她的嘴角。
“饿了?”男人的声音沙哑无比,像喉管被粘住了一样,在沉沉黑夜显得分外诡异和恐怖。
要命了。
子楚发现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舔着嘴角,口水哗啦啦地流。
怪男人抿了抿唇,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
他终究回过头,将手腕放进嘴里,眼神无比坚定地一咬。
温热的血珠滴入唇口,彻底诱发饥饿带来的求生本能,子楚嘴巴噜噜地将到嘴的液体尽数咽了下去!
这并不是子楚第一次喝活物的血。
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潜伏时曾喝过老鼠的血。
老鼠的血是有些腥膻的铁锈味,而人血,铁锈味中带股酸。
不好喝。
子楚的心安定了不少。
无论眼前这怪人什么目的,他终究不会危害她的性命。
至少现在不会。
以血饲人几乎能等同于以命相托。
又赶了一夜的路。
怪男人胸口的心跳声比先前快了不少,咚咚咚,擂鼓一般。
公鸡在啼叫,牛羊低鸣。
看来天要亮了。
且他们到达了某个村庄附近。
子楚感觉自己陡然下沉,怪男人似乎是带着她跳进了什么地方。
牛羊受惊,脚步和鸣叫开始变得杂乱。
“嘎吱”一声,突然有开门声。
似乎有什么人走了出来,又突然顿住。
子楚能感受到怪男人身上的肌肉骤然绷紧。
他一动不动。
“呔!哪里来的小贼,装成吊死鬼吓人,难不成想偷我家牛羊?!”一阵尖利的女声喝道。
子楚一怔。
难道是怪男人跳进别人院子被抓了个正着?
她扒拉着面上的黑布,真的好想看一看。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中豪杰,突然看见妆容瘆人的东西闯进自家院子,竟没有丝毫惊惶慌乱之态,反而气势汹汹果断喝责?
“对……对不住,江湖救急。我家娃饿了一天一夜,我只是想寻些牛奶、羊奶来着。”沙哑的声音从怪脸男人胸腔漫了出来,“不是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七分羞愧,三分无助。
他伸手将婴儿脸上的黑布掀开,托起小娃微微倾斜。
以花布包头的妇人略带谨慎地走近几步,明显一诧。
子楚恰好也想看看这女人的模样,所以一边吧唧吧唧吸吮着手指,一边瞪圆了眼睛瞅着。
妇人身体圆润,看起来很是富态。
她原本的提防和谨慎骤然冰释,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伸出明显比怪男人柔软的手指,蹭了蹭子楚的脸颊:“这是生了个海胆呀。男孩女孩?”
“男孩。”怪男人沙哑着声音回答得毫不犹豫。
子楚啧啧地吸着口水,闻言突然一顿。
噫?
呵!
你这老吊爷,也忒不诚实了。
本姑娘做了二十几年的女孩子,还没做够,谁允许你随便改我性别了?
子楚努力控制自己的小短腿往怪男人的脸一蹬。
可人没蹬着,却被妇人一把抓住提拎了起来,直往两腿之间瞅。
子楚羞恼万分。
喂!你够了!奶团子就不需要隐私的吗?
羞愤之余,她也幸灾乐祸地瞪向怪脸男人。
谎被拆穿了吧?
等着被骂吧。
呃?
不对。
你这妇人,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嗯,先等等,解个手。
她感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往底下冒,随后,她便看见了一道水流以完美无比的弧形射了出去。
子楚:“……”
妇人哈哈大笑:“好小子,连撒尿的气势都不同凡响!”
谁?
谁是小子?
子楚拼命奋起抬头死死往底下眺,突然面如死灰,彷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这是梦。
噩梦!
否则这玩意怎么可能长在自己身上?
肯定是因为缺觉所以出现了这么可笑的幻觉!
对,从醒来到现在,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