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儿从柴房的墙洞里钻出来后就循着记忆,从当初她入府的那个小侧门悄悄溜出去了,她来到大街上有点茫然,平常上学都是做大少爷宋熙宸的汽车来回的,所以她对周边并不熟悉。
她走在路上身边走过的人都有点好奇地打量她,因为她现在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她有点庆幸,她看桃花和阿香都是在衣服底下再穿个肚兜就完事了,她不习惯,又加了一件单衣,要不然她现在只穿一件肚兜都走不出来。
桂儿感觉现在自己虽说自由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办法立足,而且这边鱼龙混杂并不是很安全,还是得想个办法找个去处,思来想去,她想到了自己的学校,学校的老师教学生要自强自立,说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出去工作挣钱,如果自己把遭遇告诉他们,说不定他们愿意帮自己一把,哪怕是像原来那个世界的勤工俭学一样在学校干活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桂儿打定了主意,就是上周围看了一下,根据自己平常坐车观察的路况,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平常桂儿坐汽车到学校要花费10几20分钟的时间,现在她用一个九岁小孩的身体来走过去的话,不知要走多久,桂儿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靠着记忆中的印象确认路的方向对不对。
走到一个岔路口桂儿记不太清,是往哪个方向了,于是就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这时旁边客栈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带着瓜皮帽穿着黑色大褂,脑门上还贴着一贴狗皮膏药,看起来一副混混的样子,他看到桂儿一个人在路边徘徊就走上前,笑着说:“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叫声大爷我送你回去。”
桂儿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是正经人,没有去理会他,转身跑进了她觉得比较眼熟的一个路口。
往前跑了一段路,桂儿回头看看,确认那个醉汉没有再跟过来才松了一口气,抬头观察一下四周的景色,发现不太对,知道自己走错路了,这一片她并不太熟,只能又回到刚才的地方,重新试是别的路口。
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路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穿着黑色土布衣服,耳朵上戴着一个圈的金耳环,看样子应该是本地一个日子还算过得去的普通人家。
那老妇人也看见了桂儿,有点惊讶,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桂儿看她面善,就说:“大婶,我迷路了,你知道圣玛利亚女子学堂是往哪边走吗?”
那老妇人说:“哦,你是女学生啊,你过来,我告诉你。”
桂儿一听高兴地走到她面前,那老妇忽然伸手死死的抓住了桂儿的胳膊就把她往里拽,桂儿吓了一跳想要挣扎,但是那老妇人力气太大了,一时挣扎不开,她就用手死扒着门口,那老妇人一时也拉不动她,两个人正相持不下,突然屋里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妈妈,你在门口做什么呢?”
“春花快出来帮忙,我抓到一个女学生。”那老妇人转头就朝门里喊道。
桂儿慌了,要是再来一个人,她肯定斗不过,于是她突然松开了扒着的墙壁,老妇人没料到她突然放手,用力过度桂儿狠狠的摔进了老妇人的怀里,趁机转头往那老妇人抓住她的手腕上用力咬了一口,那老妇人疼的哎呦一声,松开了手,她一松手桂儿转身就溜了。
那老妇人又往前追了10几米,看实在追不上,才双手叉腰在那里骂了一通,悻悻地回去了。
桂儿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原来的岔路口,心有余悸的往后看看,确实没人了,才停住脚,刚才那条路不对的话,那就是另外一条,桂儿向另外一个方向的路口看去,感觉还是不太确定,这一次,她不敢贸然地走进去了,向周围看看,正巧看到路边有一颗三角形的小石子,大小刚好够藏在手心里,就把那颗石子拽在手心里,慢慢地朝那条路走过去。
正走着,突然有一辆汽车,从她身边驶过,又停下了,后排的车窗放下来,钻出一颗小脑袋,喊了一声:“你是刘桂儿吗?”
桂儿回头一看,是童玉君,她喜出望外,连忙走上前说:“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学校呢。”
“你去学校?这条路是反方向啊,我下午请假了,准备去学校了,你上午也请假了吗?你怎么穿成这样啊?”童玉君奇怪的问。
桂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脏兮兮的样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苦笑着说:“我有点急事要去学校找老师,你能不能带我一起?”
“好啊。”童玉君爽快地说,然后让司机打开了车门,让桂儿也坐上了后排。
桂儿看到司机好奇的转过头来打量她,但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坐上了汽车很快就到了学校,汽车停在学校的门口,桂儿一从汽车上下来就吸引了好多同学的目光,因为她既没有穿校服,而且全身脏兮兮的,桂儿向童玉君道了谢就转身,直奔老师的办公室而去。
桂儿来到老师办公室,敲敲门,里面说:“请进。”
桂儿推门进去就发现宋熙宸正坐在办公室里面,平常不怎么看到人的校长也在这里陪同着。
宋熙宸看到桂儿,松了一口气,但是仔细一看她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又皱了皱眉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拉起她的手说:“先回家吧。”
桂儿站在原地不动,犹豫了,一会儿抬头迎着他的目光说:“我可以不回去吗?”
宋熙宸蹲下来,问:“为什么?”
桂儿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眼说:“大少爷带我恩重如山,我应该肝脑涂地,做牛做马,以回报大少爷的恩情,但是我年纪太小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文不能言,武不能打,在府上又讨老爷太太们的嫌,我想这份恩情只能待我长大之后再报,我想申请到学校来半工半读,我做什么都可以的。”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校长。
校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有内情,就说:“你叫吴桂儿,对吧?是不是在宋府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桂儿咬着嘴唇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是想给宋熙宸留一点脸面。
宋熙宸没想到桂儿会想要离开,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桂儿想要离开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谁会愿意被卖去青楼呢?只是他现在已经舍不得放手了。
校长在旁边看着宋熙宸的表情知道他不愿意放手,虽然他觉得一个小女孩这样灰头土脸的逃出来必有内情,但是也不太想得罪本地的权贵,于是就打算当和事佬,笑着说:“桂儿同学呀,你年纪还太小了,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活能给你干的,既然宋署长让你跟他回去,肯定会好好安置你的,你放心好了,对吧?宋处长?”
宋熙宸听了,知道校长是给自己台阶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对桂儿点点头说:“我保证。”
桂儿非常犹豫,她觉得跟宋熙宸回去风险太大了,像宋府那样的深宅大院,在里头死个人,外面也不一定能知道的。
正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童玉君突然走进来说:“桂儿,找到老师了吗?”
校长看是童玉君,客气的说:“原来是童同学呀,你有什么事啊?”
童玉君就对校长说:“我今天下午上学的时候正好碰上吴桂儿,她说有事情找您,事情解决了吗?”
校长笑着说:“小孩子的事情哪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这不是解决了吗?”他这其实是逼桂儿就范。
桂儿突然心生一计,对童玉君说:“玉君同学,今天下午幸亏坐了你的车,不然我都不知道迷路走到哪里去了,改天一定要登门道谢。”
童玉君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顺路而已,你要去我家玩吗?可以呀。我到时候请你吃蛋糕,是凯瑟琳餐厅做的,可好吃了。”
桂儿笑着说:“那多谢了,我星期天去造访吧,真是让人期待呀。”然后又转头对宋熙宸说:“好耶,那我们回去吧。”
宋熙宸和校长都愣了一下,他们都感觉这个小女孩不简单,她说的去童玉君家拜访,其实就是给自己留后路,因为她这次如果跟宋熙宸回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去不了童家了,童家和宋家在这个城市都是有头有脸的。桂儿利用童玉君来保全自己,这招实在是高明,一个普通的仆人,恐怕是想不到这一点的,更何况还是个九岁的小孩。
桂儿自己也觉得用这招,很有可能会让人感觉到异样,但是她为了保命顾不得那么多了。
之后宋熙宸带着她回到了宋府,这次闹得动静有点大,整个宋府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宋熙宸回到家先带着桂儿来到前厅,见过老爷太太,张管家也回来了,正在跟老爷汇报他去春满楼堵老鸨子的嘴的事情,桂儿这才知道原来吴妈是想要把自己卖到春满楼去的。
老爷看了桂儿一眼,看她一身脏兮兮的就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快带下去洗洗吧。”
吴妈可能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丢了脸,就站在一旁说:“你这个丫头就是气性大,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
桂儿一听火冒三丈,也豁出去了,上前一步,指着吴妈的鼻子说:“我要是把你卖去春满楼,你跑不跑?你这个黑了心的毒妇,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本来身处险境,幸得大少爷所救,你却三番四次的造谣中伤我,还想把我再丢进泥潭里,我告诉你,我若真的被卖去了春满楼,必定一根绳索吊死,化为厉鬼回来勾了你的魂,再去阎王爷面前告你状,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桂儿一番言辞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吴妈更是又惊又怕,嘴里说着:“你……你……”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突然老爷是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掌说:“没想到这样小小的一个丫头,性格却如此刚烈呀,也罢,以后谁也不许再动这个丫头,就让她好好的上学读书,我要看看她长大是什么样子的。”说着看了二太太何秀芳一眼,二太太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大太太看在眼里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不耐烦地说:“就这件小事,还闹了这许久,我都累了,先回去歇了。”
桂儿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这是老爷给了她免死金牌了,她连忙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多谢老爷,多谢太太。”
等到众人都散去,宋熙宸才拉着桂儿回到自己院里,一进屋里,宋熙宸就放蹲下来拉着桂儿的手说:“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呀?你可以相信我的,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既然在那时候救下了你,以后就会一直保你。”
桂儿看着他的眼睛确信他说的是心里话,就说:“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宋熙宸温柔的问:“是什么?”
桂儿说:“我现在头又好晕。”其实她一直都在忍耐,现在已经到极限了,觉得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终于还是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