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私下议论的捕风捉影,应渊这一宣口,便做实了这件事情的真伪,众人皆是一片哗然,纷纷望着颜淡投来异色的目光,皆是唏嘘不已。
颜淡瞬间神色慌乱,不知所措,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收了力道,将裙摆死死的攥在手中,皱乱不堪,身体不住的微微颤抖,她心中那份悲苦,再一次翻涌,追随着她坠入万丈冰川,无尽深渊。
颜淡面色苍白,心中一片冷寒,突然她手上平添一抹融融暖意,她微微侧目看向余墨投来鼓励的神色,顿然有了力量,那包裹着她的大掌不断地传递着轻暖的体温。
“禀帝尊,小仙便是这孩子的父亲……”余墨洪亮地声音提了高调,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上,他方才虽觉事态突然,但转念不难猜想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既然他不愿承认,那么为了颜淡,此刻他在众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应下,挽回着她的颜面,他倒要看看此番情形,应渊如何进退。
“哦?既然如此,看来本尊不得不同意啊。”说着应渊微垂了眸,一副心不在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整理着一侧的衣袖。
应渊一时不做答,时间再次静默,颜淡与余墨微微侧目相视一眼,心意相通地齐声再度开口:“请帝尊成全。”
二人语音刚落,应渊原本淡然无波的眼眸,瞬息冷厉起来,带着睥睨神色轻蔑一笑,冷言道:“准。”
这一声准字,掷地有声,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凝滞的气氛瞬息有了稍稍地舒缓。
余墨有些诧异,应渊如此果断,稍稍迟疑了片刻,,随即急切地说道:“谢帝尊。”
颜淡微微愣怔,除了惊异,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纷乱复杂的情绪,搅揉在一起,令她不知心中情绪是欢喜还是悲哀,好像都是,似乎又都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的,直到朝澜轻声地唤她之时,她才如梦初醒般,望着她稍稍回神。
朝澜瞧着面色难看的颜淡,关切地问道:“颜淡姐姐,你还好吧。”
颜淡连忙掩去自己黯然神伤的情绪,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朝澜,我没事,不必担心,谢谢你。”
她以为他会有一丝的犹豫,却不想他片刻迟疑都不曾有过,想来竟然是自己多情了,这样也好,她亦可以做到毫无牵挂。
三人行至颜淡的厢房之中,叙了会旧,朝澜称有要事在身,便匆匆作别,临行前嘱咐二人,不可多加耽搁以免夜长梦多。
朝澜走后,颜淡环顾四周,本是想着收拾整理一番,却发觉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可带。余墨看着颜淡失意的神色,不觉心中也跟着一阵酸涩起来,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一刻也不愿令她伤心,凭什么应渊可以一而再的让她难过。
他心中升腾着莫名的愤恨,这一次他是一定要带颜淡走的,他不会再让她悲伤了,至于应渊便是他咎由自取。
“余墨,这一去便再无回来了可能,我想去地涯瞧一瞧。”颜淡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与应渊之间所有的美好都是从地涯开始,那么也应该在地涯结束,总是要在心中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她才可以真正的放下。
“好,我陪你。”余墨望着颜淡,眸光里闪烁着几分怜惜,轻声说道:“日后,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颜淡抬眸,看向余墨,眼中含了一丝晶莹水气,心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余墨。”
颜淡若有所思的再次环顾了一眼,便转毫不犹豫地出了厢房,余墨则紧随其后,二人刚行至回廊,却不想遇上前来通传的陆景。
陆景向着余墨全着礼数,轻轻一揖,便自行起身对着颜淡,一脸喜色说道:“颜淡,恭喜你了。”
颜淡眸色暗淡,勉强扯唇苦笑道:“陆景,谢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拂,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此话一出,陆景才惊觉此行目的,连忙开口道:“颜淡,帝尊让我来通传,说,你们主仆一场,念着往日侍奉的情分,要赏赐你几件法器作为新婚的贺礼,特让我来告知你一声。”
颜淡蹙眉,眸光深幽,沉凝了片刻,悠悠地说道:“不必了,陆景,我们心领了,替我谢过帝尊的一番心意,我们即刻动身,便不去殿前谢恩了。”
她不相信应渊会如此的好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觉得还是不见为好。
陆景本想游说一番,毕竟帝尊炼化的法器皆非凡品,但看着颜淡决绝的样子,自己便不再过多劝诫。
颜淡与陆景互相叮嘱了一番,便就此作别,随即同余墨向着地涯行去。二人行至地涯深处,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萧瑟破败的之象,曾经满池摇曳妖娆有姿的娇艳花朵,如今萎靡残碎了一片,那些残花枯叶浸入一池碧波里,泛起腐败零落之态。
那一树的枯黄,清风拂过,摇落万千金碎,铺陈出一地的落寞寂寥,打碎了心中所有的痴妄。
颜淡轻缓的走向苟诞居,恍如隔世,在这里她以晓梦蝶入梦,与应渊相守了一生,做了一世的夫妻,那些甜蜜轻醉的日子她永生不忘。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流转,那些入骨的前尘,如今他已然忘的干干净净,而她也要将那份不忘,尘封搁置在神识的一角。
颜淡的眸光里闪烁着一丝悲凉,到底还是她爱他更多一些,不然他又凭什么忘的如此干脆。他都放下了,她又何必执着,想来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心生妄念一意孤行。
颜淡轻拭眼角的泪水,对曾经的深情痴恋做着最后的道别,她收敛了情绪,转身走出苟诞居,望着站在不远处等候她的余墨,神色有些恍惚。
她忽然就觉得原来她和余墨是一样的,永远站在那里无条件的等待,他望着余墨深情款款的目光,扯动唇角回他一个牵强的笑意,也许她成全不了自己,却可以成全别人。
颜淡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向着余墨匆匆行去,他一身墨色长衫,颀长挺拔的身躯笔直而立,清风一过,衣袂翻飞,风姿俊逸里带着一抹清冷淡然的气质。
“余墨,我们走吧。”颜淡眸光轻敛,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道。
语毕,她毫不犹豫的牵起余墨的手,拉着他向着远处行去。
余墨微微愣怔,垂眸望着颜淡牵住的手,有一刹那的纷乱复杂,他暗沉的眸光里瞬息平添了一抹喜色,反手紧紧将颜淡地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小心翼翼。
突如其来一袭灼艳的红衣,飞身而来,瞬息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余墨眼疾手快,眸色一沉,立刻将颜淡护在身后。
应渊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立,那一身的猩红血色在清风里任意摇曳,随意翻飞,舞动出一片妖靡轻魅之态。
他眸光滟滟,一片灼烈,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笑非笑轻醉,他垂眸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淡淡地说道:“怎的,不跟本尊道个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