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时运下意识转头看向人群涌动的湖边广场，然后就看见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一排光溜溜的脑袋。
佛修虽然不长头发，但脑袋光滑溜圆，格外规整，听说佛修收弟子都是看慧根看眼缘，不看什么灵根，根骨，而且不限年龄。
其住持朴鸣方丈就是暮年入佛门，但入门后一日千里，如今看着颤颤巍巍，实则一拳打死个猛汉不成问题。
“朴鸣方丈还没来？”
万时运一路走来路上全是往这边走的行人，商铺都关门谢客，应该都是奔着方丈而来。
而高台上并没有留出朴鸣的蒲团位置。
这时他听到一群结伴而行的路人念叨着：
“快走，这次一定要排到前面去，上次就是因为你才被挤到后面去……”
“还有小五你怎么不说？得了吧，少说几句。”
“都别说了，已经有这么多人，我们又分不到功德了……”
……
零三忽然看到一个被人潮挤倒在地的瘦弱老者，他想撑着拐杖站起来，却总是在快要起身时又被人撞倒。
他破开人流走到老者身旁，用身躯为他挡住那些人，却没有要搀扶老者的意图。
老者愣了一下，自己撑着拐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多谢少侠……”老者干瘦的手指扶了下帽子，仰头乐呵呵的对零三道谢，看着他精壮的身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眸中有些羡慕：“这位少侠骨骼惊奇，日后定有一个锦绣前程。”
零三只觉得被他拍过的胸口热热的，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老实道：“老先生可还需要帮忙？”
老者笑着摇摇头，那缺了一块的门牙都笑得露了出来，转身淹没在人海中。
忽然肩膀被拍了几下，零三回头就看见了阿黎好奇的眼眸。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我……”零三想指给他看，却早已看不见那人的身影。
“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老先生跌倒了，我去帮忙。”
阿黎严肃道：“主人说了，老人跌倒，一定要谨慎帮扶。”
零三拍开他的手，“我没扶。”
他原本对主人这个说法不太认可，直到他真的碰见了几个联合家人故意讹人的老者。
所以他这次没有亲自扶起那个人。
阿黎甩了一下被拍疼的手，勾着他的臂弯拽他回到主人身旁。
零三正想再次拍开他的手，阿黎却提前收了回去。
僵在空中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万时运没有往人堆里挤，只不远不近的坐在椅子上观望。
他是第一次聆听法会，颇为新鲜。
只是有个老头一直被人群挤出来，竟还锲而不舍的往里面钻，这说得好听是有毅力，说得不好听，这叫钻牛角尖。
万时运给星煜一个眼神。
星煜会意，闪身到那老头身后，按住他的肩膀，道：“我家主人要见你。”
老头抖了一下，“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不去。”
星煜回头和主人视线交流了一番，接收到信息时，他一把扛起老头大步流星的走到万时运身边。
老头惊的牙都要掉了。
“你们，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则，公然绑架城民……”
说一半对上万时运茶色的眼眸，声音就戛然而止。
万时运无害的笑了笑，指向旁边的椅子，道：“老先生，这里有位置。”
星煜把这瘦弱老头轻轻放在椅子上，重新站在主人身后。
零三看完了全程，那个老头几经周转竟又回到他身边，这让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阿黎像个背后灵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他肩上，小声道：“你认识？”
零三耳朵立马烧了起来，他转身推开他，不发一言的又站回原处。
阿黎被推得一个趔趄，眼神充满怨念的盯着他的后背。
真小气。
星煜转头警告的扫去，却被返还一个不屑的白眼。
他气的瞪了零三一眼收回目光。
零三转头看向趴在一根柱子上的阿黎，皱起眉头。
阿黎移开视线，盯了柱子一会，最后不情不愿的重新站到他身旁。
“你推开我。”
零三眼眸微动，没有理会他。
阿黎见万时运没注意身后，他直接靠在零三肩上，还顺手搂住他的腰，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狼狈。
零三被他烦得直接抬脚把他踹倒在地，这一脚阿黎虽然没有叫出来，但动静确实有些大了。
万时运回头淡淡的扫了一眼，“你们两个先退下，半炷香后再回来。”
零三垂下头道了声是。
阿黎也不敢再随便造次，乖乖应了声退远了点。
老头也回头探了一眼，看见阿黎后眼中一亮，只是两人都没有发现，星煜发现了，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先生？”万时运轻声打断老头的沉思。
“啊？”老头像是有耳背一样，没听见他说什么。
“我说，朴鸣方丈，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万时运面带微笑，语气十分诚恳。
朴鸣叹了一口气，浑浊的双眸忽然变得清澈如孩童，声音却依然沧桑，他仔细打量起万时运，片刻后道：“老夫说什么都无用，一切只看你自己的抉择。”
“何出此言？”万时运觉得他好像看出来了什么。
“孩子，逃避不是唯一的路径，因果轮回不止，因你而起就应该因你而落。”
朴鸣透过他的双眼似乎在看另一个人，万时运视线闪躲一瞬又坚定的望了回去。
他不懂说他逃避是什么意思，但因果轮回他明白，应该是指这世界因为金澂的早亡而不停轮回，可什么叫因他而起？
万时运抚平衣袖，淡道：“并非是我所愿，为何是因我而起？”
朴鸣慈爱的看着他，缓声道：“你是他的界，你在，他则稳，你不在，他失了界就再也不是他。”
万时运心中咯噔一下，朴鸣像是超脱了这个世界，无所不知。
那应该也看透了他的真实来处……
但若是套入原文，金澂因为主动杀了他，没了界才会大开杀戒？
不，原文中的金澂一直是金澂，没有变过。
那朴鸣若是说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