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滋生了许多强盗悍匪,他们原本带出来的钱粮一路上或抢或丢,所剩无几。
后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全靠沿途乡亲接济或挖一些野菜树皮,勉强维持生计。他的父亲在流亡途中病倒了,夫妻俩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有口吃的都省下来给孩子吃。
少年人本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无法忍受饥饿,虽知道如今大家忍饥挨饿,父母将吃食都给了自己,但当他每次询问父母是否吃过,他们也总是说吃过了。
心性单纯又渴望吃饱的他,自然信以为真。
当少年看到父亲因饥饿病倒后,这才明白过来,无比悔恨自责,四处向人们讨要吃食。可是在那种生死攸关境况中,有一点可以入口的东西,都能救活一个人的命,谁都不愿意将自己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
少年无奈之下看到一个人刚挖到一个小小的番薯,他趁那人不备将番薯抢去,转身就跑。被后面那人追上,在争抢之中那人用石头猛砸他的背部,他却始终不肯松手。
那人砸的没有力气了,这才住手。而他仍然抱着那一块番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回到父母身边,将番薯给父亲吃,自己只是跟母亲说跑得累了,要休息……之后再也没醒来过。
我只是一个鬼差,一个“命运监督者”,我不能在凡间做任何影响凡人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的小事,只要因我的出现而出现了任何细微的变化,都算是我的失职。
我更不能改变任何一个与我签订协议的交易者的一生,我的任务只是在监督他们在约定的人生轨迹上不要出现偏差。
我更无力阻止一场战争的爆发,尽管明知任何的战争,都是与凡人的私欲野心是密不可分的,明知每一场战争爆发其最终的受害者只能是更多期待平安,甘愿平凡的百姓。
所以我眼睁睁的看着凡人,看着数以万计的人用生命去填补战争所带来毁灭性的代价;看着一个个家庭在战火中分崩离析,家破人亡;看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被战争压迫,践踏,羞辱……
这一切的一切,我只能看着,这样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清清冷冷的做一个旁观者。
“我记得你当时好像去投胎了?”我看着他问道。
“是啊,去投胎了,不过也是夭折,没多久我又变回以前了”他感慨道。
“你啊,每次投胎也不知道找个好一点的……”我无奈道“对了,还没问你,这次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闻言似乎还特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名字还没想好,你还是叫我以前的名字吧,听着顺耳。”
“说起来,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一个玩世不恭,喜欢胡闹的人,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踏踏实实的去投胎,忘记自己的前尘往事,好好生活”我叹息道。
面对他,我有许多的不理解,不理解他为何宁愿喜欢在世间流浪也不愿认真的投胎,不理解他为何投胎时从不喝孟婆汤,不理解他明明骨子里是一个极其冷淡的人,却要装出一副风趣幽默,喜好繁华的样子,而让我更不解的是他为何固守在冥界,做一个闲散人员,却从未有人觉得奇怪。
尽管,他曾跟我说太过冷淡的人会显得无趣,像我这样,仿佛天生没有七情六欲,无聊透顶。
尽管,他曾嬉皮笑脸的跟我说,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去投胎,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用不同的身体与身份体验不一样的人生,还不会丢掉自己,是一箭双雕的做法。
“因为我知道,死亡并不是一个生命的结束,遗忘才是”他低声道,语气少有的认真,似乎还带着一点哀伤。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我心上……是啊,死亡仅仅是一个肉身故去的过程,而遗忘却是灵魂的终结。
那么,我几千年在冥界的岁月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呵,唯一的意义可能是成为在冥界时间最久的鬼魂吧。
“有些时候放下也有好处……起码能宽恕自己”我喃喃道,似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如今过的不好吗?不要说我啦”他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说我们一会儿要怎么出去?”他颇感兴趣的看看此时的天空。
“这不是你的专长吗?你自己看着办呗”我难得在他身边放松片刻,索性不要再费神想了,如今到这个时空,只能遵循它的发展。
“呵,你还真看得起我……”他白了我一眼,道“我倒是挺乐意一直待在这里,反正此刻这里也挺好的。”
我看他这样悠闲,便知道他心中肯定有底,他不说,我也不问。
突然,从地下室出来几个日本兵,用麻醉剂捂住流浪汉的口鼻,将他们迷晕带走了,丝毫没有惊动周围的人,行动十分干净利落。
“哎哟,他们终于开始行动了”他叹了口气道“再不来,我都想先睡一觉!”
“好啦,跟上他们吧。”
我们两个跟在日本兵后面,果然见他们将那些流浪汉带到了地下室。
带到地下室后日本的医生先根据病历,核对了流浪汉们体检的资料,然后给他们注射了一支药水。
“他们是用这些流浪汉做人体实验!”我冷声道,现在总算知道他们在地下室内放那么多医疗器械和资料是要做什么。
“只怕做成功以后就要投入到战争中了”他悠悠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他们说相传之前的教会中的人一开始会失踪,因为大多数是一些每日前来求救济的乞丐和孤儿。”
我突然想起韩琳娜说的那个传言,现在看来不是传言,而是真的,他们利用教会的名义,施粥赠药吸引流浪汉和一些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人前来,然后用其中身体素质较好的一些人来作为他们的实验品。
这些人孤孤零零在世上,即便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过问。
“人成灰时无丑俊,北邙坟冢无富贫,人生在世啊,都一样”他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