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朝偷偷把蜃楼中的时间调的快一些,好让他们出来之时,现实不会过去太久。
风烛坐在屋顶上,看着太阳一点点从天边爬上来,但体内的功法安安静静的,没有感受到一点晨曦的存在。
再望远方,都是矮矮的平房,期间几条小巷传来早市的叫卖声,人声嚷嚷。
四文钱一斤米,十文钱一斤猪肉。
叫卖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南严青跳上来,和她并肩一起坐在屋檐上。
院子中,白色的炊烟慢慢升起,飘来白粥的香气,但还传来一些骂骂咧咧的声音。
风烛目光从太阳上移开,往下边探去,岑宁熙手撑着地面,呆滞了半晌后又站起来,摇头宣告这次的粥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他们恢复记忆后的第十天了,经过调查,他们能确定周围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原原本本的人,很大可能是那些透明晶核的原主。
晶核是天外天的核心承载物,晶核本质上需要有一定思想者才能产生,所以在深不见底的无边海海底山脉中,有人将普通凡人或者修士掠到此处,拘禁他们的灵魂,将躯壳炼成晶核。
他们在这并没有辟谷的本事,也需要像凡人一样,吃三餐享温饱。
按齐薪在衙门待过的了解,这里的生活富足没有烦恼,官府每月都会排放一定量的粮食,完全够每家每户解决一个月的温饱问题。
这样一来,人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生产粮食以外的东西,手工艺品和纺织品市场日渐繁华。
连吃食上,人们也渐渐地不再单满足于简单的温饱,人们对于粮食的开发到达了一个更高的境界,各种烹饪方式和千奇百态的形态塑造,让美食更加多姿多彩。
这一切都丰富了这个世界的事物多样性,也加强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度。
但官府发放的粮食和他们一开始接触的粮食如出一辙,都会对记忆产生影响,加深个体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
只有经过自己亲手播种收获、制作的食物,才没有消极作用。
但自己种粮食太慢,入不敷出经不起长久的消耗的,想要不被饿死,又或者是不被这里的食物影响记忆,他们就得进行改良。
每次少量地对食物的制作加上自己制作的药材,寻找一个既能填饱肚子,又不会因为吃了别人种的粮食而被洗脑的平衡点。
齐薪抿唇,抬头望向屋顶的二人,招手:“到你们了,赶紧下来。”
听到喊自己了,风烛和南严青一个翻身从屋顶上下来。
朝莺鸾又重新往锅中填入冰块,等冰块融化,粥又重新变得温热。
她盛一碗,白皙修长的手指端着一碗白粥,递到二人中间:“谁先喝?”
风烛率先伸手接过,垂眸看着手中温热的白粥,张嘴一口一口慢慢喝下,直到碗中的粥水见底。
神智有一瞬间恍惚,她眨眨眼有些茫然,半晌后回神,对上几双眼含期待的目光,摇摇头。
期盼的目光顿时黯淡下去,失落这次又没有成功。
齐薪有些烦躁地抓一下头发,叹了口气后重新研究配比。
一日三餐十几天的不停尝试,从白粥到米饭和普通炒菜的控制配比,他们可算是掌握了粮食的灵气的配比平衡了。
赵莺鸾这十几天来不知道冻出多少冰块化水来中和粮食了。
她靠坐在桂花树下,轻喘着气,这里没有多少灵气能让他们使用,用一次要恢复好久。
几步远的地方,岑宁熙和苏新酒也靠坐在另一棵桂花树下,闭眼小息。
这段时间不光是她和齐薪,他们当试验品也很累。
“我有个问题啊,我们现在是把平衡点找到了,但是这灵气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就算我们先前很厉害,储量有很多,可能多过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吗?”
风烛的声音从另一棵桂花树上传下来,岑宁熙懒洋洋地睁开眼,看着她和南严青一人抱着一筐桂花从树上跳下来,有几朵叛逆的桂花从筐中跳出,落到地上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旁边的大师兄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没有回答她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齐薪的放声大笑打破了这份安静,几人瞩目望去,只见他高高举起一瓶白色的颗粒状物体。
南严青眯眼:“你拿罐盐出来干嘛?烧烤啊?”
“不识货,这可是我压缩灵气得来的调味料,只要在市面上推广这个调味料,就能在不知不觉的影响居民的记忆了。”齐薪骄傲地扬扬下巴,得意洋洋。
赵莺鸾抿唇,提出自己的担忧:“可是,现在市面上有那么多调味料,我们这个来路不明的调味料,能推广吗?”
岑宁熙听到嗤笑一声,眯眼:“这你就要看我们合欢宗的了,我们可是最擅长拿捏人心了~”
四人听罢转头去看,而苏新酒睁开眼,轻轻点头。
集市上,借用南严青原本的摊位,几人开始各自有针对地推销这特制的调味料。
岑宁熙和苏新酒特意打扮了一番,来勾引...哦不是,吸引年轻女性来购买。
风烛和赵莺鸾装作乖巧的邻家女孩,却表现着胸口碎大石和口喷火焰的杂耍,强烈的违和感吸引了一大群人来看热闹。
南严青趁机拿着一些桂花糕作为试吃品到处派发,并宣扬今天的桂花糕只做调味料的赠品限量出售。这次的桂花糕进行了改良,实在受大家青睐,有一些人忍不住购买,就有一些担心买不到,就也跟着随波逐流了。
齐薪顶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像极了邻家乖巧的小弟弟,可信度大大提高。
一天下来,特制的调味料销售一空。
日落西山,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白色的炊烟,饭香穿梭在大街小巷当中。几人精疲力尽地收拾好摊子,结伴回去南严青的家中。
“我想过会很累,但没想过会这么累的。”岑宁熙将衣服捂的严严实实,一脸郁闷地哀嚎:“我今天被摸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的次数都数不清了。怎么比宗门的师姐师妹还如狼似虎啊!”
“哎呀,你师兄都没说什么。”南严青拍拍他肩膀,刚想调侃一下他。
二人转过去,就见苏新酒原本就冷淡的脸现在更是阴沉的可怕,整一个人冷着脸,薄唇紧闭,眼眸中满是不耐烦。
“咳咳咳,我收回刚才的话。”南严青捂嘴轻咳,有些尴尬。
风烛搂着赵莺鸾的手臂,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嘴巴撅得老高。
她今天一共碎了十八块石头,喷了二十次火了。
嗓子都要喷冒烟了,胸都快压平了。
赵莺鸾揉揉风烛的脑袋,笑容无奈:“回去给你煮酸梅汤好不好?”
风烛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我也要喝!我也要喝!”齐薪听到这就不困了,当即兴奋地举手。
赵莺鸾轻笑,声音温柔:“都有,一个都少不了。”
是夜,入秋的夜晚带着丝丝凉意,今夜刚好是满月。
南严青喝着加了冰块的酸梅汤,咬一口甜甜的桂花糕,感慨还是月是故乡明。
风烛轻笑一声,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起上课的课堂,在这里对着虚构的月亮,他们连千里共婵娟都做不到。
岑宁熙咬着手中的糕点,嚼嚼嚼,看他们一样,又嚼嚼嚼。
“搞这么煽情干嘛,中秋还没到呢。”齐薪摸摸脑袋,疑惑。
“随他们去吧,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难免会有感慨的。”赵莺鸾抿唇,解释道。
苏新酒的碗中并不是酸梅汤,他自己稍稍动手制作了一小坛桂花酿,酒入愁肠,抬头仰望天空,如星的眼眸中倒映着月光,月白色洒满眼眶,却照不亮他思念的心房。
齐薪见他这般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忆的话语跃出唇瓣,文字将人拉入虚构的景象当中。
修仙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世俗的纷扰,但一些重要的节日,如春节、清明、中秋,宗门也会像凡间一样举办活动。
遥远记得有一年的中秋,沧浪宗与合欢宗共同在无边海旁举办盛大的海月节。
当月亮从海天交界线上升起时,祭典开启,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而这时两宗的掌门会对宗门弟子和周边居民洒落海月节的祝福。
锦囊从天上飘落,齐薪将一个月白色的锦囊收入怀中,打开是晶莹剔透的兔子模样的贝壳,仿佛是天上的玉兔,寓意极好。
他那时候喜欢极了,随身携带着这枚兔子贝壳。
“后来呢,你还带在身边吗?”风烛好奇地提出疑惑。
齐薪摇摇头,笑容有些无奈:“好像是送给新入门的小师妹了,小孩总爱哭闹,一个小物件,就送人了。”
岑宁熙托腮,眨眨眼,转头看向苏新酒:“师兄,我……”
“你个男子汉需要这个?”苏新酒的目光从月光上移开,落在他身上,挑眉。
岑宁熙识趣地闭嘴。
苏新酒扯扯嘴角,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红绳,三两下红绳编织成一只兔子,被他丢入岑宁熙怀里:“就当是奖励你小时候被我揍了这么多次不哭。”
岑宁熙眼睛一亮,喜上眉梢:“谢谢师兄!”
风烛掰了一小块桂花糕浸酸梅汤喂给国老,它叼走桂花糕后轻轻踢了一脚风烛,下巴往苏新酒的方向扬了扬。
风烛转头看去,正巧看到苏新酒将红线兔子丢给岑宁熙。
等等,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