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饼的、排队的顾客都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
田氏一边手脚麻利擀饼,一边跟旁边的人说道:“没见过这么求人的,哪来那么大脸呢?求人家接济还摆着个架子,给惯的!”
桑氏小声说道:“唉,我现在是真没辙了。我们家那口子,整天累死累活给这一大家子当牛做马,连自己的老婆儿子都顾不上。”
“说他吧,这边听了,那边回去一听大嫂子感恩戴德一顿夸,立马又忘了自己姓啥。”
那还不是廖忠自愿的?
也没人逼着他去给人家当牛做马吧?
田氏不想听她诉苦,转头唤自家男人,“夫君,给嫂子盛一碗汤,拿俩烤饼。”
接着转头对桑氏说道:“嫂子一早来,没吃饭呢吧?先吃点垫垫肚子。我这忙着呢,等忙完了,咱再说话。”
桑氏也着实饿得慌,闻言也不客气,找了个角落坐下,狼吞虎咽一口气就吃了仨烤饼。
这才感觉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她从到了余梁,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这才几天的工夫,他们家那五十两银子大部分都填了庄氏一家子的坑。这几天夫君出去扛活,一天赚回来十文钱,也得先给那一家子买米买面。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这么孝顺那一家人。
几个兄弟劝说不成,硬是从廖忠手里要来了十两银子,带着家人各自寻出路去了。
桑氏今日自告奋勇带着廖施过来,也是想蹭口吃的。
她的儿子,饿得天天哭。
她没办法,只好去酒楼里做厨娘。每晚将酒楼里客人吃剩的饭菜带回去,好歹能让儿子吃一口饱饭。
前天晚上她带着客人吃剩的半只烧鸡,临出门的时候被掌柜看到,非说她偷东西。
她跪下求了半天,哭得涕泪横流,掌柜的才放了她。
却也再不让她继续去做工了。
她也寄希望于廖华裳给庄氏带回些银票,好就此摆脱这一家人。
桑氏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她怎么这么命苦,偏偏找了个这么愚的男人!
以前在鹤州时,谁不笑话廖温是个没用的怂货,娶了个母老虎,天天被自家娘子欺负得抬不起头。
谁又不笑话田氏喜欢贪小便宜,泼辣死抠还爱算计?
如今看人家两口子,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的。
反观她。
以前旁人都说她命好,找了个那么好脾气的男人。
如今这个好脾气的男人,成了别人家的狗腿子,还拉着她一块给人家做免费的苦力。
田氏突然走过来,附到她耳边小声问道:“那丫头,是不是自己回去了?”
桑氏抬头一看,果然墙角处已经不见了廖施的影子,疑惑道:“不能吧?她都没问清楚呢,怎么就回去了?”
而且从余梁到陶县,也有好几十里路。
她们天不亮就搭着别人的驴车,路上还走了一个多时辰。
那个丫头,整日娇滴滴的,除了会打扮,什么都不做。让她洗个衣裳,都怕弄粗了自己的手。
她会自己走回去?
一个被流放的罪人,整日穿得花枝招展、描眉画眼的,也不怕遭人惦记。
桑氏吃饱了,觉得既然自己把人带出来,也得安安全全把人带回去,不能由着她到处乱跑。
便朝田氏说道:“我过去看看,哄哄她。”
田氏没工夫搭理她,随意摆了摆手。
桑氏走到那处墙角边,哪有廖施大小姐的影子?
她走出街巷,朝别的街道看了看,也没有,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这里虽说看着一派祥和,到底是边城。
什么人都有。
万一廖施被人劫走了,那她回了余梁,可怎么跟大嫂子交代?
桑氏又连着跑了好几条街,仍然没看到廖施的影子,这才彻底慌了神。
她迅速回到田氏的烤饼摊子上,白着脸小声对田氏说道:“那个丫头不见了,会不会被人给劫走了?”
田氏一听,立刻说道:“大嫂子,她就是真找不见了,这事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桑氏眼里顿时溢满了泪,“有没有关系的,总归是亲戚。好歹,给找找,万一落到坏人手里……”
田氏烦不胜烦:哪家的好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劫人啊?
那个死丫头,怎么这么能找事呢?!
但是一想到那个丫头是被她敲了几杖才跑出去的,田氏心里又忍不住慌乱起来:这,这这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是那个丫头先来招惹她的!
田氏也顾不得饭摊了,连推带搡着廖温,“三丫头不见了,快去找找!”
廖温愣了愣,手里抱着一摞碗就要往外跑。
田氏连忙拉住他,接过他手里的碗,抖着声音问,“夫君,你说她不会,真被人给劫走了吧,啊?”
廖温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别怕,有我呢。我这就去一趟乌索,找侄女想想办法。”
桑氏也吓得浑身打颤,在原地团团乱转,“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我不该揽这个差事,更不该答应大嫂子,把她给带出来。”
那就是个惹事的祖宗!
这下好了,把人弄丢了。
她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了!
田氏匆匆收了摊,让惇儿跟着祖父祖母回去,又喊了几个大伯哥和嫂子,一块出来找人。
街巷之间找遍了,也到县衙报了案。县衙的刑书只记了档,便让回家去等。
谁又敢当真只回家等?
惇儿大伯租了马,赶去余梁报信。结果庄氏一听廖施失踪,当即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掐又是拍,好不容易才弄醒。
惇儿大伯也顾不得男女大妨,一匹马带着他和庄氏两人,马不停蹄赶回陶县。
一大家子人都挤在田氏的居处,等着去乌索求助的廖温。
流放的犯人不能在监居地之外的地方过夜,等太阳一落,他们就得各自回监居地。
若今日找不到人,那廖施,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廖温赶到乌索的时候,廖华裳正准备带父亲去看用来办义学的宅子。
刚走到大门外,就看到廖温骑着马,急三火四一路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