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人都深知,在两方剑拔弩张对峙之时,先开口的那一方,气势便会不由自主地落于下风。
故而,无名和傅采林皆缄默不语,只是双目如电,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那凌厉的目光,似乎想要凭借眼神便将对方置于死地。
现场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至少高丽一方的众人,皆是神色紧绷,额头汗珠隐现。
而无名,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若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无名那敏锐的灵觉清晰地告诉他,傅采林绝非他的敌手,而那些高丽士兵,在他眼中更是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所以,无名根本未曾将对方这群人放在眼中,那神情仿佛是在俯瞰一群蝼蚁。
最终,还是高丽一方先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宁静,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大胆狂徒,你还是赶紧投降吧,我们现在不但有傅大师在此,外更有上万精兵环绕,你是绝无胜算的,交出你的武功传承,尚可饶你一命。”盖苏文大声喝道,话语的前半段倒是正气凛然,颇有几分威严。
然而,后半段却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那贪婪与急切的心思昭然若揭。
“呵呵。”无名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似乎是吃定我了?”
“今天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你!”盖苏文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决绝与狠辣。
无名轻轻摇摇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怜悯:“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我今天就傲慢了,你还能飞了不成?你自己自投罗网,要怪就怪你自己愚蠢。”盖苏文愈发嚣张,那狰狞的面孔显得格外扭曲。
“你放水了,他以前要是这么嚣张,就活不到现在了。”无名看向傅采林,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他以前不这样的,还是很英明的,只不过被你打败,心境都破了,也许这才是他的真性情吧。”傅采林苦笑着说道,脸上满是无奈与惋惜。
“你现在一定很苦恼吧,一棵被你看好的苗子就这样被我毁了。”无名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天不假我高丽,再找其他的吧。”傅采林冷漠地回应,神色瞬间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
无名眼神一凝,心中暗自思忖:这傅采林不愧是大宗师,心境调整得如此之快。要是后世的那些棒子,只怕此刻都已歇斯底里了吧。可惜,就算如此,依旧没什么卵用,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大胆狂徒,不知天高还在这,分明没把我放在眼里。”盖苏文怒发冲冠,双目几欲喷火,那狰狞的面容犹如恶煞。
“我要是你,就该考虑考虑以后要怎么做了,毕竟以后你的路可比以前要难走的多了。”无名神色平静,目光中却透着怜悯,静静地看着他。
盖苏文脸色骤变,刹那间如霜打的茄子。
他又怎会是傻子,自然清楚自己右手被废后将会引发的一系列严重后果。
刚才那般张狂的表现,不过是想借题发挥,妄图宣示一下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存在感罢了。
他心中更是明白,以前自己的种种所作所为对于高丽究竟有着怎样的影响。
以前傅采林对他的态度是默认的,可经此一役,往后就不一定了。
除非,傅采林也被打败,这样大家都是失败者,日子就能好过点。
此战过后,不管是胜是负,他都必须绞尽脑汁想办法保持自己的权势。
否则,一旦被对手抓住机会,定会如恶狼扑食般猛烈进攻,将自己啃食得连渣都不剩。
这,便是残酷无情的政治。
盖苏文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中思绪如乱麻。
他暗暗咬牙,眼神中时而闪过一丝狠厉,时而又流露出惶恐与不安。
那紧握的左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
无名不再理会神色阴晴不定的盖苏文,转头看向高丽王,目光如炬,沉声道:“昨天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高丽王尚未来得及回答,傅采林便抢先一步接过话茬,目光坚定,朗声道:“你打赢我,一切就按你说的办。”
无名心中暗骂:“我擦,你很勇嘛,那就成全你!”嘴上却道:“再加点彩头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全力以赴。”
“你想加什么?”傅采林眉头微皱,神色凝重地问道。
“从今天起,高丽片甲不过鸭绿江。”无名昂首挺胸,字字铿锵有力,那坚定的语气仿佛能穿透云霄。
“好,这个我可以替大王答应下来,但是你要是输了呢?”傅采林目光紧紧盯着无名,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犹豫。
“我的一身传承都交出来。”无名毫不犹豫地说道,脸上满是自信与决然。
“君子一言。”傅采林大喝一声。
“驷马难追。”无名紧接着应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震人心魄。
此时,无名心中不禁暗叹可惜,自己没有搞出英雄剑,不然的话,定要让高丽棒子的祖先见识一下什么叫“莫名剑法”,让他们知晓中原武学的博大精深。
所以接下直接开大招吧,让高丽棒子好好看看什么叫万剑归宗!
傅采林心中也是思绪万千,他深知这场对决关乎高丽的未来,自己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他暗暗运转真气,调整内息,准备迎接这一场生死之战。
无名则是气定神闲,仿佛胜券在握,那从容的姿态让在场的高丽众人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傅采林此人,武功博采中土、西域和高丽之所长,自成一派,独出心裁。
他与雄霸西域、威名赫赫的“武尊”毕玄,以及中土道家那位超凡脱俗的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并称为当世三大宗师,名震江湖。
他所创的奕剑术,乃是将深奥的棋理巧妙地融入剑术之中的惊世绝技。
此剑法讲究的是料敌机先,需凭借着极为高明的眼力,洞察敌手武技的高低,摸透对方的底细,进而作出精准的判断,抢先一步封死对方的后续招式,以剑为棋,奕敌于股掌之间。
这是一种充满感性色彩的武功,其精妙细微之处在于将全心全灵的敏锐感觉与手中之剑完美融合。
外在的感觉看似虚幻,心灵的感觉实则真实不虚。
其精髓是以一种超脱局外的旁观者心态去欣赏、品味对手的每一招每一式,从中寻找破绽,一击制敌。
若要打败他,有两种可行之法。其一,乃是自身的“棋力”更胜于他,在剑招的对弈中技高一筹;其二,则是直接掀翻棋盘,以绝对的力量和霸道的气势碾压。
无名的莫名剑法选择走第一种方法,以巧破巧,见招拆招。
而万剑归宗则走第二条路,不讲道理,横冲直撞。
第一条路固然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去与傅采林见招拆招,相互周旋。
但第二条路着实爽快,以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之势,狠狠镇压高丽那勃勃的野心。
想象那万剑齐发,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的场景,又有何人能挡?何人不惧?这般霸气,这般豪迈,才是真正的无敌之姿,让那高丽的狼子野心瞬间化作泡影,灰飞烟灭。
只见无名双脚岔开,摆出一个不丁不八的独特姿势,前脚微微内扣,后脚扎实地撑住地面,身子一前一后微微下沉,仿若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的双手掌心向天,亦是一前一后优雅地展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场。
紧接着,在场众人手中的兵器,无论是锋利的长刀还是寒芒闪烁的利剑,都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无名双手猛地收回至肩膀上方,掌心向前,刹那间,那些颤抖着的刀剑像是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召唤,猛地从手中脱手而出或从鞘中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道流光,急速飞向无名。
只有那些眼疾手快、功力深厚的高手,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抓住即将飞走的刀剑,而那些武艺平凡的普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器离手,飞向那神秘莫测的无名。
所有的刀剑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无名的跟前,层层叠叠,相互交错。
这般景象,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只怕会当场昏厥过去。
无名双手捏了个如剑般凌厉的剑指,潇洒地划了个半圈,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掌心相对。
那些刀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受他的指引,在他的跟前以顺时针方向快速地转起了圈。
那嗡嗡的剑鸣声逐渐汇聚成一个统一的频率,犹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使得剑鸣声愈发宏大,直欲冲破云霄。
傅采林看到这惊人的场景,心中不由一惊,双手紧紧抓住剑柄,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收敛心神,将全部精神都集中起来,调动起自己体内的每一分力量,用来应对眼前这深不可测的强敌。
他的三个女徒弟则是瞪大了那美丽动人的双眼,樱桃小口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给惊呆了。
而其他的高丽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个个呆若木鸡,目瞪口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无名再次把双手往后一扬,与肩膀同宽,动作流畅而洒脱。
那些刀剑再次受到了召唤,如同海里敏捷的鱿鱼一般,急速游到他的身后。
傅采林瞳孔猛地一缩,以他多年的战斗经验知道,这是对手即将发起雷霆进攻的前兆。
果不其然,无名右手猛的向前一指,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长剑就如开了闸的大坝一般,汹涌澎湃的内力化作滚滚洪水,裹挟着无数长剑,以排山倒海之势,直直向十丈外的傅采林攻去。
一时间,剑气纵横,寒光四溢,整个空间都仿佛被这凌厉的剑势所撕裂。
在绝顶高手的眼中,那飞驰而来的长剑速度或许算不得极快,然而万剑归宗所走的乃是以量取胜的霸道路子,故而根本无惧你的躲闪。
毕竟,你能躲闪得了一柄剑,难道还能躲得过一万柄剑吗?
傅采林此时已将毕生的功力以及绝艺尽数施展而出,自身与天地间的自然之力相互沟通,试图不断地将攻来的长剑笼罩进他所营造的“领域”之中。
只见他左格右挡,手中长剑挥舞如风,把向他攻来的一柄又一柄长剑奋力劈开。
以往的战斗情形里,他向来不会用自己的长剑去与别人的兵器硬碰,而是凭借高超的技艺引导别人露出破绽,从而一击破敌。
然而,此刻面对这铺天盖地的万剑归宗,他却是别无他法。
只因这长剑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让他根本无暇他顾,只能选择以硬碰硬。
随着时间的推移,傅采林格挡掉的长剑越来越多,在他的周身渐渐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长剑,仿若一座剑之牢笼。
而他的功力也在这激烈的对抗中消耗得越来越多,渐渐地,他手上的动作速度也越来越慢。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已然是强弩之末,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其他的高丽人看到这惊心动魄的场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心忧虑。
但无奈,他们自身实力低微,根本没有能力插进这惊世骇俗的战斗当中,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终于,傅采林在勉强格挡掉一把长剑之后,手上的速度慢了那么一丝。
就在这一瞬,另一把长剑如闪电般穿过他的防御,直直地向着他的喉咙刺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把长剑却在离他的喉咙仅有一丝距离的地方戛然而止。
“师父。”傅采林的三个女徒弟看到这么危险的情况,不禁惊声大呼。
“你输了。”无名道。
“我输了。”傅采林道。
“愿赌服输。”无名道。
“愿赌服输。”傅采林道。
“好,我会看着,要是没做成,那下次就不会这样了。”说完无名放弃对长剑的控制,哐啷哐啷的一片声音,包括悬在傅采林喉咙前的长剑掉落在地上。
然后无名转身潇洒离去,现场的高丽人默默的让开道路,不敢阻挡。
正所谓:
鸭绿江边初演戏,
高丽王宫破敌技。
无名一出皆丧胆,
万剑归宗镇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