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舅妈拦在了大门口。
“你跟我耗着是吧,反正今天我这小灵通你不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哑巴你赶紧赔,不然我就放狗咬你!”
陈彬彬站在舅妈身边,龇牙咧嘴。
“你家哪有狗。”
孙子旺在陈彬彬耳边小声问道。
“咱俩就上去咬。”
陈彬彬也小声回应。
“陈彬彬,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那个小灵通明明……”
一看孙子旺气的直跳脚,陈彬彬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忘了,咱俩是一伙的。”
“孙子旺,你说实话,那小灵通到底是谁弄坏的?你要是敢说谎,我回头告诉你爷,让你爷抽你。”
孙子旺眼神慌张的看了看陈彬彬。
陈彬彬先沉不住气了,他对着孙子旺威胁道:“你不许说,你要敢说,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孙子旺再次把手指向小丫。
“老孙家的孩子可不会说谎,春花,今天你是赔还是不赔?”
明眼人都能看出孙子旺是在说谎,只是舅妈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死咬着春花不放。
“春花,不行就赔给你舅妈吧,我把我钱拿出来赔给她。”
姥姥说着,身体颤抖的从炕上站起来,去翻衣柜。
春花看着同样发抖的小丫,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把兜拽了个底朝天,兜里只有三十块钱。
“你没拿那么多钱出来是吧?没事的。那三十块钱先拿过来,剩下的写欠条,我让你舅跟着你回去拿。彬彬,你去把纸笔拿过来。”
陈彬彬从舅妈胳膊下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再跑回来时,手里拿着撕碎的一页作业本,和一支铅笔。
“这玩意一擦就掉了,你去拿油笔!”
要是搁平常,舅妈使唤陈彬彬,他早就撒泼打滚了。
今天竟然出奇的配合。
“我说你写。”
春花蹲在炕边上,把纸铺平。
“今天春花损坏我沈桂珍小灵通一部,价值三百元。已收三十元,还欠二百七十元。你在下面写个欠款人,写个名字。”
春花虽然认赔,可手还是因为屈辱不停的颤抖。
接过欠条,舅妈大声说道:“既然咱们闹掰了,丑话我也说在前头。以后老太太这屋子你想来就来,你别想吃到我一口饭。”
春花怒视着舅妈,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给你一天时间,明个就让你舅去你家要,你最好把钱准备好。”
舅妈说完,收起欠条,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姨姨,我错了。”
小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可姨姨因为自己和陈彬彬玩赔了钱,小丫觉得愧疚感压得她喘不上来气,眼泪哗啦啦的流。
春花把小丫揽在怀里,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可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春花,就怪我。我要是不让你陪我去找德胜,这丫头也不能去你舅妈那屋。”
春花的火腾的窜了上来,她指着西屋,拼命摇头。
小丫说不是她干的,就不是她干的。
就算自己最喜欢的亲姥姥也不能冤枉人。
“我糊涂了,老糊涂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
老太太眼眶通红,步履蹒跚的从炕上下。
春花摆了摆手,自己朝着厨房走。
舅舅正在碗架子里往出倒腾剩菜,看见春花走进来,一脸尴尬。
舅妈抻着脖子大声嚷道:“大过年的,吃什么剩菜吃剩菜,下馆子去!”
舅舅赶忙又把剩菜放回了碗架子里。
春花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里面全是舅舅家的东西。
姥姥此时也走了进来,她看出了春花的为难。
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两包有些发霉的面条。
“不行咱们吃口面条吧,你舅妈不让你吃饭,也没提前说一声。要不然我也不能让我亲孙女肚子啊。”
姥姥身体抽搐,咧着嘴无声的哭。
春花接过面条,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德胜还在呼呼大睡,春花姥姥和小丫坐在炕上,每人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炝汤面。
“春花,等到明年来,姥姥肯定提前准备好,不会让你饿肚子。”
姥姥咬着牙,可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春花摇了摇头,比划着明年让姥姥去她家过年。
“不在儿子家过年,怕是被左邻右舍笑了,还是不去了吧。”
姥姥声音哽咽,看向窗外。
春花长叹一声。
回去的路上,春花走在前面,小丫跟在后面。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姨姨,甚至不敢扯她的衣角。
春花心里想着表哥的话,舅妈的赔偿,心里五味杂陈。
走着走着,回头一看,茫茫大地之中,没了小丫的影子。
身后也只留下自己的一串脚印。
春花慌忙往回走。
走了十来分钟,才看见小丫佝偻着身子,蹲在路边。
眼泪落在雪里,戳出一个个小洞。
“啊啊啊!”
春花一脸责备的把小丫从雪地里拎了起来。
“姨姨,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小丫抽着鼻子,不停的用手抹着眼泪。
“啊!”
春花拍了拍她裤腿上的雪,牵起了小丫冻得冰凉的小手。
“姨姨,对不起!”
小丫突然向前,抱住春花的腿,大声哭了起来。
春花抚摸着小丫的脑袋,等她哭完,才轻轻把她推到一边。
她弯腰在地上捡起根棍子,雪地里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她对着小丫摆摆手,随即一伸脚,把雪地里的两个小人踩的稀巴烂。
小丫破涕为笑。
她也学着春花的样子,蹬了两脚。
“一个是舅姥姥,一个是陈彬彬!”
小丫一边踩,一边念叨着。
对着雪地发现一通,两人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脚步也轻盈了些。
回到家里,春花翻出自己藏在大衣里的钱,又犯了难。
婶子给的灌袋的钱在过年已经花的所剩无几,她只能拿出明年买种子的钱,赔给舅舅了。
一大早天刚亮,春花就看见窗帘外面有人影晃动。
她赶忙穿好棉袄,提着斧头走到窗边。
把窗帘拉开一个小缝,只见舅舅正弯着腰,把脸贴在窗户上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