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夹杂着落叶呼啸而过。
隐约之中竟然有了一点冬天的意思。
春花拿着电棒照向门外,墙边空无一物。
昨天躲在这里的小丫并不在这里。
“啊……”
乌云遮住了圆盘大的月亮,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春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
她在房前屋后喊了几声,并没有回应。
要下雨了,这丫头去哪儿了?
“啊啊啊,啊啊啊!”
春花在漆黑的马路上一边走一边喊,一直走到了村口。
“呜呜——”
她侧着耳朵仔细听,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小丫的哭声。
她转身想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找,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
唰——
春花弯腰,手电筒的光照进了桥洞子中。
小丫正缩成一团,无声的抽泣。
春花跳到河道之中,手电筒的光再次打到了小丫身上。
幸好现在是枯水期,残存的河水只打湿了鞋底。
春花用力一拽,小丫被拽了出来。
她拎着小丫的胳膊往回走,就像拎着一只破布娃娃。
两人一言不发,回到了家中。
小丫眼睛红肿,把脸别到一边。
春花收拾好了大米,又铺上被子。
看着小丫一动不动,拽着衣领扔到了炕上。
灯绳一拉,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小丫睡没睡着不知道,春花是气的睡不着了。
她三分气小丫,七分气自己。
这该死的良心。
第二天一早,公鸡还没打鸣,春花就穿好衣服,起了床。
眼睛上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吃好饭,又把剩下的饭菜放进锅里,盖上厚厚的盖子。
春花拿着镰刀锁门出去了。
拖拉机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忙着秋收,为过冬做最后的准备。
春花走在田间小路上,露水打湿了裤腿。
刚要钻进地里,就听见婶子在后面喊她。
“春花,我看你家还有几块地没割,这不成啊。今年霜下的早,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冷空气就来了。”
春花点了点头。
她没有三头六臂,只能认命了。
婶子继续说道:“不成你就雇个人吧,等真下霜了,地里都不好进车了。”
春花点了点头,朝着地里走去。
小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起来,依然红着眼眶。
肚子饿的咕噜乱叫,她抠下两片儿墙皮,放进了嘴巴里。
可这味道实在不好。
她支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有石英钟在嘎哒嘎哒的响。
小丫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厨房,实在是饿坏了,只想找点吃的。
哪怕只有点锅巴泡水也行。
可翻了半天,并没有看见锅巴。
小丫转身看向锅盖。
在叔叔家自己是不被允许翻锅盖的,被发现了免不了一顿抽打。
可她实在是太饿了。
手触碰到锅盖又猛的缩了回来。
锅盖尚有余温,里面似乎真的有吃的。
小丫捂着干瘪的肚子,轻轻的把锅盖掀开了一条缝。
饭菜的香味瞬间钻进鼻子里,她口水直流……
春花从口袋里翻出锅巴,就着早上出门灌的凉水,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这东西好拿,不用筷子,也不用勺。
主要是顶着大太阳晒一上午也不会馊。
春花看着成片的稻田,汗珠子滚到了下巴壳,落在了土地上。
昨晚还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今天太阳火辣辣的。
春花吃了几口,又猛灌了几口水。
把剩下的锅巴收了起来,放在了田埂上。
再拿起镰刀走向稻子时,蚂蚱吓得四处乱窜。
也许是锅巴就水太没有营养,也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刚干到下午三点多,春花就脑子发胀,眼底发黑。
身子也变得摇摇欲坠。
她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再晚一会,就得栽到稻田地里了。
春花收起镰刀,摇晃着脑袋。
身子一摇一摆的朝着家里走去。
多年的劳作经验告诉她,她中暑了。
她必须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一下,中暑真的会死人的。
屁股刚坐到炕上,春花眼底一黑,倒了下去。
嘴巴里凉凉的,酸酸的。
春花的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只见眼前是一张小脸,一只小手拿着勺子,不停的给自己喂什么东西。
春花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天太热时,妈妈总会给她喂糖醋水……
春花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屋子里光线灰暗,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不停的弯腰似乎在捡什么东西。
春花坐起身来。
除了头还有点疼,已经并无大碍。
啪嗒。
灯被点亮。
小丫回头,对上了春花的双眼。
春花指了指另一只手里的碗,里面还有些没喝完的糖醋水。
“婶子教我兑的,要是天热没兑,她就打我。”
小丫说着,眼神一闪而过一丝忧伤。
春花走到小丫跟前,才发现她拿着两只碗,一只里面放着掺了石子的大米,另一个碗放着挑好的。
“呃……”
春花如鲠在喉。
这还是自己扔出去几次的野孩子吗?
小丫眼神闪躲,突然咧嘴大哭了起来。
“姨姨,我错了!我怕你打我骂我,扔了我!我就试试看你会不会打我骂我扔掉我!对不起,姨姨!”
春花只觉得脸蛋发痒。
她用手背一蹭,上面是滚烫的液体。
看着小丫哭的伤心,春花伸手,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婶子的嘴就像涂了毒一样,好的不灵坏的灵。
春花穿上了厚外套,看着随风乱舞的稻子犯了难。
老天爷就怕把【我要下霜了】几个字写在空中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虽然没下雨,风可不小。
春花摘掉头巾,系在了小丫身上。
自从昨晚冰释前嫌过后,这小丫头就像害怕自己丢了一样,上地都要跟着她。
小丫坐在稻梗上,拽着枯草编着蚂蚱。
她编了拆,拆了编,似乎总是不满意。
她努力回想着三岁那年妈妈教她时的步骤。
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
春花过来喝水,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丫。
忙用袖子把她的眼泪擦干。
春花指指眼睛,摆了摆手。
秋天不能流眼泪,脸蛋会裂开的。
“这天啊,不是好阴。”
婶子一边刷着锅一边嘟囔。
她大概已经猜出了春花的用意。
“怕是明天就得下霜啊。春花,你是不是想我帮你找人割剩下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