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骑马!”
耀祖抡着胖乎乎的胳膊,把小丫推倒在地。
又挪动胖乎乎的小腿,骑了上去。
小丫虽然比耀祖大三岁,可身体瘦小。
又长期营养不良,四肢朝地,趴在了地上。
“马儿,驾!驾!”
看着马儿不会跑,耀祖气急败坏。
扯着小丫的脖子,想把她薅起来。
“妈妈,妈妈!”
耀祖看小丫还在地上装死,急切的喊着坐在炕上织毛衣的母亲。
“你个死丫头,给我宝贝儿子当马骑怎么了?”
眼看耀祖咧着嘴巴要哭,铁生媳妇从炕上跳下,拿着织针对着小丫裸露的肚皮猛扎了过去。
干瘪的肚皮上多了几个小小的血洞,殷红的血液落在水泥地上,看不分明。
铁生媳妇一怔。
忙喊来在厨房里吃饭的钱铁生。
“你看看,这丫头不是真死了吧?”
“咋可能,我给她绑回来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喂喂,你给我起来!”
巴掌落在小丫的脸上,铁生忙抽回了手。
“她发烧了,奶奶的,烫死我了。”
“什么?”
铁生媳妇身体紧绷,如临大敌般把骑在小丫身上的耀祖抱了下来。
“这个死丫头,感冒了怎么不说!要是传染给我们耀祖就不好了!”
身上少了千斤坠,小丫干瘪的肚皮终于有了些微的起伏。
“她烧了,要不要给她喂点药?”
“我听隔壁吴二媳妇说,矿上的巡查组这两天就下来了。”
铁生媳妇抱着耀祖,站在墙角,恨不得躲开八百米远。
“那也得能挺过去。”
遇难夫妇唯一的孩子要是死了,抚恤金要不要得成就两说了。
“以前又不是没发烧过,这丫头命硬,那次不是自己挺过来的?去去去,赶紧给扔猪圈里去,免得给我大宝贝传染了。”
钱铁生拎着小丫的衣服,一把甩到猪圈里。
小猪养了几个月,少说也有一百来斤。
它哼哧哼哧的眨着大猪眼,看着这“天外来物”。
小丫闷哼一声,她蜷缩着身子,看起来更小了。
母猪刚吃过早饭,对着小丫的脸蛋闻了一会,又趴在一旁睡觉去了。
秋天入夜,风凉凉的。
小丫被蚊子咬醒,迷迷茫茫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外面星星点点,灯火通明。
躺在猪圈里,似乎还能听到耀祖的笑声。
小丫不敢跑。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自己被扔进来了很多次。
只有等叔叔婶子消气让她出去,不然就是一顿毒打。
蚊子肆虐。
小丫想伸手挠挠。
却发现手动弹不得。
又想坐起来。
身体也像坠了千斤。
“妈妈……”
小丫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只有在这里,在母猪的哼唧声下,自己的哭声才能不被发现。
小丫费力的拽过几把干草。
蜷缩其中,就像妈妈的怀抱。
“妈妈……”
小丫喃喃自语,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哼哧哼哧。”
母猪在猪圈里饿的乱拱。
钱铁生嘴里嚼着猪头肉,开门朝着猪圈恶狠狠的骂到:“你个死肥猪,不就是晚上没给你喂猪食吗,你哼什么哼!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磨刀剁了你?”
母猪也许是听懂了,闭上了嘴巴。
转头看向蜷缩在干草里的小丫……
“铁生,你好兴致啊。”
李家屯子的村长比春花所在的孟家围子的村长年轻不少。
虎背熊腰,不怒自威。
“李哥,赶紧过来坐!”
钱铁生用衣袖打了打凳子。
又转头看向媳妇。
“还不快把厨房那半斤猪头肉也切了?”
“二锅头。”
李村长拿起小玻璃瓶,仔细端详。
钱铁生拿起小酒杯,双手奉上。
“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比散装的高粱酒好喝点。”
“你小子混的不错嘛。”
李村长啄着小酒。
“我们钱家能有几天,还不是靠着李哥和李叔的领导。”
说到激动时,钱铁生干瘦的脖子青筋暴起。
“我爹和我是为了这个村子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
李村长把身子后仰,斜斜的坐在椅子上。
嘴巴一咧,一根香烟递到了嘴里。
“弟妹还是这么会来事,哈哈哈!”
李村长朝着铁生媳妇的屁股拍了一下。
酒过三巡,两人都喝的满脸通红。
“李哥,你说句实在的,矿上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了,明天就来。”
李村长夹了一颗花生米,塞到嘴中。
他环视四周。
“不过你哥家那个丫头呢,我早上看你找回来了啊。”
“还不是在猪……”
铁生媳妇忙夹块猪头肉塞进钱铁生的嘴巴里。
“和猪玩呢,哈哈,那丫头可喜欢猪了。”
李村长脸色一沉。
“铁生啊,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别把孩子弄死了,巡视组来也不好交代。明天给打扮的干净利索点,这玩意哦弄不好要上报纸的。”
钱铁生腾的站了起来,身体摇晃的指着门外。
“李哥你喝,我尿尿,尿尿去……”
脸蛋上湿漉漉的,小丫想睁开眼睛。
却发现眼皮像被缝上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突然,脸上出现一丝疼痛……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闷响,猪叫声夹杂着人类的骂声。
“你个死东西,还想吃人了?”
钱铁生在母猪身上恶狠狠的踢了几脚,一把拎起来还在昏迷的小丫。
借着月光,他仔细检查着小丫的身子。
这不是别的时候,可是重中之重。
毕竟抚恤金下来了,这丫头死哪里都没关系了。
还好小丫的脸上只是被母猪牙齿划破一道细小的咬痕。
“你差点把我发家致富的财神爷吃了!”
钱铁生出了猪圈不解气,又进去蹬了几脚。
把小丫暂时安置在仓房,钱铁生又回屋子里陪酒去了。
只是脚上身上难免沾了些猪粪。
李村长捂着鼻子,满眼嫌弃。
“钱铁生,你是钻猪圈里吃猪食了吗?”
钱铁生不敢反驳,依然点头哈腰的陪笑。
“算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
李村长一伸手,铁生媳妇立刻递上干净的手帕。
“弟妹的雪花膏挺香的。”
李村长邪魅一笑,把沾满污渍的手帕放在了桌子上。
等到李村长出了门,两人脸上才露出夸张的笑容。
“铁生,咱们要发达了耶!”
铁生媳妇笑的合不拢嘴。
“两条贱命换的。”
钱铁生又扔进嘴里一块猪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