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辽阳城的城门处,聚集了几百辆等待出城的马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突然,城门的铰链处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如同低沉的战歌。巨大的门栓被缓缓提起,沉重的撞击声在城墙内久久回荡。城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城门完全打开,早已等待多时的众人排队驾车出城。马车行驶到城门口时,早有把门的小校趾高气昂的上前喝问:“什么人?干什么的?”
只见毛文龙的一名属下赶忙跳下马车,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那守城小校,陪着笑脸说道:“官爷,我们是昨日受邀进城做客,今日返程,还请您行个方便,莫要扰了车上的贵人!”
那守城小校感受到手中的银子分量不轻,低头瞄了一眼,发现是十两的银锭子后,原本紧绷的面容顿时喜笑颜开,高声喊道:“放行!后面的跟上!”
城门打开了,百余辆马车疾驰而出,离开辽阳城,奔上了一条从碱厂堡通往暧阳堡的山野小路。
随后双方人马分道扬镳,至于这些财物的分配问题,秦墨与毛文龙早就商量好了,以五五分的方式最为公平。毕竟,此次行动的初衷就是劫富济贫,帮助毛文龙所在的暧阳堡增强实力。也好在日后的明金战争中,为大明积攒更多的力量!
而另一边,秦墨和毛文龙身穿便服,带着各自精心准备的礼物,早早地去给巡抚李维翰拜年。李府会客厅里此时已有不少官员在等候,秦墨见状,赶紧拉着毛文龙寻了一处座椅坐下,看样子一时半刻是轮不到他们哥俩了。
所有人皆安静地于会客厅中落坐,悠然地品味着那香气馥郁的茶水。二人时不时地相互闲聊数句,耐心地等待着李维翰的接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墨在往返厕所多达五六次之后,总算盼来了李巡抚的接见。
二人进入书房后,只见巡抚大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威严而不失亲和。秦墨和毛文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口中高呼:“下官秦墨(毛文龙)给巡抚大人拜年,恭祝大人新春吉祥,福泽绵长,仕途顺遂,造福一方!”
巡抚大人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快快请起,新岁之际,愿你们也诸事顺遂,为朝廷尽心效力。”秦墨和毛文龙连忙道谢,双手恭敬的将礼单呈上,态度谦卑的说道:“此乃下官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李巡抚将礼单接过,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后就放在了桌子上。随后面露喜色的开口道:“你俩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儿交给你们去办,不过需谨记此事要严守机密,此事成败关系到老夫的名节!”
秦墨和毛文龙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了欣喜之色。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同一时间单膝跪地,齐声应道:“愿为大人排忧解难,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李巡抚对二人的表现很满意,继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慢慢道来。去年年底,有一位山西来的行商,向我举报女真的努尔哈赤有造反迹象,之后这个行商就被人在城中暗杀了!老夫得到情报后,在城里抓到了十一名女真人,但是却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老奴多次向我施压要人,言语中多有威胁之意!”
秦墨听到这里有些疑惑的想着,“不会是您老怕了那努尔哈赤,怂了!想让我们哥俩把这十一人偷偷送还给那老奴吧?”
李巡抚好像看出了秦墨的小心思,白了秦墨一眼后继续说道:“老奴后来多次遣使向我要人,并送来了无数奇珍异宝,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他疼爱的八儿子。而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放人,是因为前不久,他们的骑兵在抚顺关附近,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我们五十几个官兵,我是想用这些人质逼迫那老奴认罪悔过!”
秦墨好奇的问道:“后来呢?老奴认错了吗?”
李维翰神色严肃地说道:“在我杀了其中十个人后,他终于认错了!不过,双方的关系也骤然紧张到了极点,所以我才担心老奴最近会做出无事生端、公行叛逆的事情。此事本应由我亲自出使女真周旋,缓和双方的敌对情绪,奈何老夫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
秦墨听到这里,忽然想到老奴的八儿子不就是皇太极!心中一惊,连忙打断他的话问道:“最后那一人您可杀了?”
李维翰被秦墨突然打断话,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回答道:“没有,最后一人是他的八儿子黄台吉,杀了双方必然是不死不休,老夫没有那么鲁莽!”说完,李维翰还表现出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似乎觉得自己的决策十分明智,正等着秦墨恭维他呢。
秦墨失望地一拍额头,心中暗自叹息:“如果真杀了,那日后的皇太极也不复存在。看来历史不会被轻易改写的,是自己想多了。”但他表面上还是笑着对李维翰说:“大人英明!大人神武!”
李维翰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之所以要让你们替我出使女真,就是要你们去探明老奴的真实意图。如果老奴真的有胆量与大明为敌,我们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秦墨真想给李维翰讲讲明清史,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问道:“大人,我们何时出发?”
李维翰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嗯……便定在初六那天吧。届时,你二人带上本巡抚的仪仗,务必要大张旗鼓地前去。要知道,你们此番出行所代表的乃是堂堂大明上国。想来那老奴听闻此消息后,必定会诚惶诚恐,洒水净街,并于十里之外恭迎。哈哈,如此简单又出风头的大好机会,可算是便宜了你俩啦!”
秦墨听完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心想:“要是真像您老说的那么简单,您又何必让我俩带着你的空仪仗去探对方的虚实,您分明是不敢亲自去,担心老奴把你给砍了!但是又害怕老奴哪天真反了,朝廷会治你个失察的罪名!所以才让我们哥俩冒名顶替为你去趟雷!你这算盘打的劈啪作响,估计远在赫图阿拉的努尔哈赤都能听得见!”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说道:“大人说得是,辽东只要有您在一天,谅那老奴也不敢兴风作浪!”
李维翰看着二人,叮嘱道:“对了,此次出使的将士从碱厂堡里抽调,那里距离老奴的赫图阿拉最近。你们这次出使一定要注意形象,不要丢了大明的脸面!”
秦墨做出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李维翰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就说!”
秦墨嘿嘿一笑,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大人,您看我堡寨里的战马和装备都有些上不了台面,我怕失了大明上国的威仪,不知大人能否给卑职调拨一些?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完成任务嘛!”
李维翰想了想,觉得秦墨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答应道:“好吧,本抚可以给你调拨一些装备和战马,但数量有限,你可要好好珍惜。”说完,他写了一张条子递给秦墨,上面写着拨给他三百套骑兵装备和三百匹上好战马,让秦墨去军械库自行领取。
秦墨接过条子,千恩万谢地说道:“多谢大人恩赐!卑职一定不负所望!”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条子收起来,生怕弄丢了。
回到驿馆后,秦墨与毛文龙召集所剩不多的手下,火急火燎的前往军械库领取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