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唐心睡了很久。
直到翌日傍晚时才清醒过来。
“咳咳咳……”等她眼神清明，才发现病房里来了许多人。
香兰姐、俞卿、俞岚、沈书尧、白敬生、黄轻云，大家都来了……
“……俞谙？！”她皱着眉，搜寻俞谙的身影，“不是让你别告诉他们吗？”
俞谙望着她没有说话。
沈书尧难得严肃硬气了一回，直接对着唐心凶道，“我说你这个人，要不是俞谙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们到死，有你这么做事的吗？”
唐心心如死灰的躺回去，“俞谙你一点都靠不住。”
沈书尧凑近，颇为不满，“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沈书尧顿时无语，怒极反笑：“……你拿我当空气呢？”
唐心终于掀开眼皮，疲惫地看了沈书尧一眼，叹道：“我听到了……可告诉你有什么用。”
沈书尧双手插兜，对她进行了最后的批判，“你个白眼狼。”
门外护士敲了门进来，给她取掉了输液针管。
刚醒没多久她又咳又吐，好不容易才喝下一点温水，将药吃了下去。
一时间病房内所有人的心都被她牵动，沈书尧也明白她有多严重，一时间歇了和她斗嘴的心思。
病房里静得可怕。
最后在药物作用下，她的情况缓解了很多。
“你们人太多，最好说两句话就出去吧，她现在精力不足，需要静养。”这是来自娟姐的劝告。
众人都是通情达理的成年人，自然会遵守注意事项。
白校长抓紧时间来床边，神情颇为心疼和惋惜，“其实你从生病的一开始就可以告诉我们大家的。”
唐心叹气，“病在我身，告不告诉你们意义都不大。我在这待得挺好的，你们不用太在意我的情况。现在你们看也看过了，都早些回去吧。都马上要高考了，您犯不着再把黄轻云带过来。”
听到这些话香兰眼神暗了许多。
黄轻云眼里已经翻起泪花，哽咽的说道：“唐心，是我要来的。当初你不辞而别大家都很担心你。如今你病成这个样子还不打算告诉我们，是不是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
“朋友——”唐心失神，皱着眉呢喃着这两个字。很快她眼神重新聚焦，朝黄轻云望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好好养病，你现在人都在京都，这里这么好的医疗资源，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不然等你下次回学校，就只能叫我们学长和学姐了。”
“……”唐心挑眉，有些无奈，“行。”
俞岚眼泪水已经挂在眼角，“唐心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我都还没来得及请你吃大餐，没来得及请你去我们家玩，你千万不要死啊……”
唐心干笑：“哈……哈……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挂。”
俞卿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岚你会不会说话，呸呸呸。”
俞谙：“……”
片刻后，大家都被请出了病房，简单交流之后，俞谙便安排人送他们离开。
沈书尧原本想留下的，又被俞谙劝回去，“放心吧，这里有我。”
沈书尧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禁感慨，“原先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却没想到你的‘俞’，竟是京都俞家的‘俞’。倒是我眼拙，没认出来。”
俞谙低着头，声音低沉，“这些不重要。”
“这里有你，我自然放心。不过眼下我得回去把家业守住了，不然搞砸了某人可不会放过我。”
俞谙只是颔首道，“有事可以电话联系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帮。”
“害。你这边也是，她要是有什么情况，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嗯。”
沈书尧还是驻足在原地，表情忐忑像是有话要说：“临了，我还是想再问问，她这病……还有希望吗？”
俞谙表情凝重，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香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站在二人身旁听着。
沈书尧看了她一眼，又反过来看俞谙的表情，沈书尧彻底叹出一口气，很认真的说：“所以你现在通知我们过来看她，就是怕她心无牵挂，没有求生欲？”
俞谙皱起眉头，嗯了一声。
“我说你们两人真是一个办事风格……算了，我懒得说。”他转身背对着俞谙挥手。“回去吧，不用送了。”
“香兰姐你也回去吧，你阿妈刚做完手术，还要人照顾。”
“可是阿橙她这样，我又怎么放得下心。”
“我明白……”
最终，香兰还是被俞谙送回了医院。
——
俞谙回到病房。
唐心在药物的催眠下又很快睡去。
他的心情算不上太好。
医务人员将唐心带走，推去做了检查。
俞谙不忍心再跟上去看，只敢守在外面。
等到一切结束被送回来之后，天已经黑透。
医务人员在旁边开口：“检查已经做完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会送她到楼下去。”
俞谙不见情绪的嗯了一声。
那人神色无奈，最后缓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今天就是她和他相处的最后一晚。
明天唐心就要进入基地负三层，情况好的话，往后俞谙要见她或许就是得隔着玻璃层遥遥相望。
情况要是不好，那今晚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俞谙原以为他们的选择够多，却不知在面对生与死时，根本没得选择。
都是被推着走罢了。
俞谙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角。
他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的一个卡通小象的小夜灯亮着。
小象的鼻子拎着一个小灯笼，看起来憨态可掬。通体散发着暖黄的莹润光芒。
光洒在她的脸庞，很柔和，勾勒出了唐心的五官轮廓。
俞谙的目光从她的眉毛滑过鼻梁，来到嘴唇。
她的嘴巴因为水分不足而有些皱起。唇色也很浅，与年前气血充足的她相差甚远。
俞谙皱起眉头，想到要用棉签沾些水，但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又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就这样一直守在她身旁，这一夜几乎没有合眼。
因为舍不得。
凌晨时，唐心肢体突然抽动了一下，立刻引起了俞谙的警觉。
“阿棠？”
俞谙轻声唤她。
但唐心皱着眉，像陷入了梦魇之中，嘴唇嗫喏，听不清在说什么。
俞谙不敢轻易碰她。
几秒后，或许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唐心突然惊醒了过来，身上冒出冷汗。
她探出手，哑声唤出了俞谙的名字。
看着她伸出的手，俞谙反应过来后立马握住，他声音有些颤抖：“我在。”
像是怕她没听到，俞谙又重复了一遍：“我在，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此刻唐心的身体确实难受极了，但她还是忍着摇了摇头，继而问道：“现在几点？”
俞谙拿起手机一按，屏幕亮起，“四点二十了。”
她笑了笑说：“那还有时间。”
“怎么了？”
“我……想看眼太阳，你带我去看日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