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望去,就见面色冷沉大步而来之人正是李邺丞!
他眼神阴鸷,身上穿的是元稹从未见过的黑色纹袍!
不光是元稹,任何人眼中的李邺丞一向都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从来不曾穿过这般暗沉深色的衣裳,也不会轻易外露如这般的狠绝杀气!
而今日的他彻底颠覆了他们往日对他的印象!
就连那扫向元稹的视线里藏着的冷锋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本王手底下的人说你没有回宫,我一猜你就是来了这里!”
“你命人跟踪我?”
“只要我想,这都城之地便没有我找不到的人!”李邺丞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然后一步步向她逼近“私闯宗正院不是小事,纵使你是王爷、是皇子也难逃一罚。”
她向后退去,在后背撞上栏杆之前她抬手抵在他的胸口,阻止他的进一步靠近!
手臂却被他用力拉过,她脚下不稳被他带的向前进了一步,抬起头就对上他那双深邃而专注于她的眼睛!
“趁事情闹大之前,本王先差人送你回宫。”
“放开我。”
“我不回去,你大可叫人抓了我,将我也关进这宗正院,让我感受一下你定安王的手段有多毒辣!”
元稹镇定的与他对视,想抽回手腕却被他更为用劲的攥紧!
“元稹,别耍小孩子脾气。”李邺丞竟放软了语气哄着她“二哥也是奉旨办事,你就别为难二哥了可好?”
好一句奉旨办事,他倒是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奉旨奉谁的旨?父皇只命你看管审问皇兄,没有叫你屈打成招!”元稹一根根掰开他攥在她手腕的手指“方才在王府你还信誓旦旦叫我相信你,实际上却欺我瞒我对皇兄施以重刑!李邺丞,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句实话?”
随着她质问的尾音落下,整个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李邺丞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手指上还有被她掰红的淡淡印记。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已然没有了任何表情。他没有回答元稹的话,而是慢条斯理的唤来身后的近卫!
“遣人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胆敢对大皇子私自动刑?待查到之后,直接将那人拖出去……”
“杖毙!”
如此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元稹心惊的瞪大了眼!
如今主管北地一案的是李邺丞,若非他下令,宗正院的禁卫又怎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皇子下死手?
可现在,他一句杖毙又将自己与此事的关系摘了个干净!
“李元稹,现在你可满意了?”
李邺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再伪装良善“你若再不走,宗正院里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撕下假面,只剩狠绝凉薄,心计至深手段残忍!
她曾一再的对自己耳提面命,可终还是猪油蒙心错信了他会保大皇兄一命!
眼下看来他才是最想要皇兄性命的那个人,此次北地灾情一案,只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简直令人细思极恐!
她的心就如被浪花卷起又拍入湖底的树叶,极寒极冷又令她窒息,最后被翻腾的海浪揉碎挫扁最终腐蚀殆尽!
失望与愤恨交织促使抬起脚步与他擦身而过。
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停了住,她背对着他极其冷然的道“二哥,我所求不过只是保全皇兄的一条性命。他曾贵为太子时便是清心寡欲不屑权谋,如今一无所有心死如灰,他又能拿什么来与你争那个位子?”
“雄狮猎豹尚且还知手足情深,还请二哥……莫要做那禽兽不如之人!”
她早知他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这番话或许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是至少表明了她的立场!
不管最后皇位归谁,她都不希望他们手中沾着手足兄弟的血、脚下踩着森森白骨!
说完她未等他回应抬步就走,只留下屋内一众王府近卫站在那里心惊肉跳!
这般大胆言语,若换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就算那人是王公贵族也只怕早就被抽筋拔骨了!
近卫们这般想着又小心翼翼看向王爷,却见王爷站在原地面色阴沉晴雨不定!而那攥紧的双拳一看就是在克制着翻涌到心口的怒火!
能让定安王一再退让隐忍,这就足以见得端王在他心中的份量……
“去,送端王殿下回宫!”李邺丞终是松开攥紧的手,冷冷的朝几名近卫吩咐道!
“是,王爷!”
几名近卫立马如尾巴一般跟在元稹身后出了门廊。
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若就这么回去只怕也无法交差。
所以元稹也并未撵他们,就任由他们跟着。
刚走出几个步道,就听旁侧一处牢房门口有两名禁卫在嬉笑!
元稹疑惑的扫了一眼,就见那间牢房的门只被打开一道缝隙。
从缝隙里面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干瘦的手指极努力的想要抓住那被故意扔在地上的馒头!
差一丁点的距离就能抓到时,馒头却被人一脚踢开掉进旁边的泥地里!
“啊!……”
只听屋里的人声嘶力竭的低吼一声!
透过门缝,元稹可以看到那人披头散发的倒在地上,仿佛就吊着最后一口气!
一刹那她又想到了被关在牢狱里受尽凌辱虐待的大皇兄。
有罪之人必然是要下诏入狱,可被送入牢狱之人未必都是有罪之人,蒙冤受屈最终含恨而死的更是比比皆是!
“他犯的是何罪行?”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奴才?宗正院何时有你这么一号人?”
两名禁卫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元稹,她穿着小厮的衣裳,看上去却细皮嫩肉又不像是做杂事的!
难道……
“你这奴才私闯宗正院,我等现在就将你抓起来去宗正令那领功!”
禁卫看着元稹就像看着了军功,抽刀阔步就朝她脖子架来!
可还没等他们靠近她两三步,负责护卫她的近卫一个飞身上前直接将其刀剑打落,冷声斥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可是定安王的人!”
“定,定安王府?”
“原来是王爷府里的人!?属下眼拙,不小心冲撞了各位!见谅见谅!”
定安王府四个字好像能辟邪,两名禁卫登时灭了气焰垂着脑袋就向两侧退去,可眼睛还在滴溜溜的偷偷打量元稹!
他们琢磨着定安王府里竟然连个小厮都如此气度不凡?
元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仅剩的最后一个馒头,边拍掉上面的灰尘边看向两名禁卫“我方才的问话你们还没回答我,这里面的人究竟犯了什么罪行?使得你们要这般羞辱玩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