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周开始,安燃的私人邮箱每天都能收到十几封骚扰邮件,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能换个邮箱,原邮箱也没有注销,它成为了一个空靶子承受顾令维的怒火。
2015年6月底,在周莞尔的帮助下,林一树在成功地领取到一只导盲犬,不过他还需要在培训基地进行两周的培训。
好在快要放暑假了,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培训。
7月,周莞尔来了趟沪市,她、安燃还有林澈三人聚了一聚。吃过晚饭,安燃自然地从包里拿出信用卡买单,林澈按住她的手,微笑道:“我来吧。”
“不用,我来,”安燃笑道,“我请客,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嘛。”
他坚持道:“还是我来吧,我来付。”
“……好吧。”安燃微微耸肩,由他去了。
周莞尔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变戏法似的用英文问她:“你觉得最浪漫的三个字是什么?”
安燃已经习惯了她如此跳脱的思维,想了想,回答道:“I love you?”
周莞尔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高深莫测地说:“No No No!”
安燃眨了眨眼,一笑,问她:“what’s it?”
周莞尔双手往上一摆,做出一个“崇拜欢呼”的姿势,神色从容,感情饱满地说:“I will pay!”
……
安燃反应过来,噗的笑出声,“Good point!”说着朝她竖起大拇指,“毕竟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是吧。”周莞尔意有所指地说。
“嗯,”安燃沉浸在回忆里,“以前一树也老是说‘我来付’……”话还没说完,这三个字突然击中她,她猛地看向周莞尔,倒吸了口气,“哦,你是说林……”
她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剩下的话她还在慢慢消化。周莞尔笑了笑,说道:“我什么也没说呀,你在想什么?”
这时林澈走了过来,好奇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安燃看向他,“没,没什么。”她摇摇头,肯定是自己想多了,朋友之间付钱、请客不是很正常的嘛,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自反思:“下次不许了哦。”
周莞尔在沪市待了三天,安燃和林澈陪着她逛了逛校园,转了转市区,又去以前三人玩过的地方故地重游。
最后一天送她到机场。
看周莞尔走过安检口,林澈长出一口气,笑道:“她可终于走了。”
安燃挑了挑眉,也开玩笑道:“啊,原来你私底下是这样!我可要把这话记下告诉她。”
“可别,”林澈忙讨饶,“她知道了可了不得。”他开始“贿赂”:“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你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不用不用,”安燃摆摆手,“我说假的啦,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林澈干笑两声,我说的是真的——他实在烦透了周莞尔随意插手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歹意。
他保持着浅笑,脸上现出两个酒窝,又问:“那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吧,”安燃还是摇摇头,她请了一天假,估计有一堆工作等着呢——啊,明天又是辛苦的一天——“我今天得早点睡。”
林澈不懂她内心的悲鸣,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也不晚……”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躺着,”安燃仰头看他,双手合十,求饶似的说,“下次吧。”
林澈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好……那下次?”
“嗯。”
第二天上午,安燃一坐下便被叫去开会。她有些不明所以,大清早的,有什么重要的事?
原来是要对m国一家独角兽企业进行一亿美金的风险投资。
自营权益部负责人在上面侃侃而谈:“这次对希罗斯公司的风险投资,我们和顾氏资本合作……”
诶?希罗斯?安燃抬头看经理一眼,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负责人继续说着,“希罗斯创新性和革命性的血液检测技术在全球遥遥领先——一滴血可以进行两百多项专业检测……“
!果真是那个“希罗斯”!前世,许多华尔街金融大鳄都为这个公司站过台、投过资,它最高估值甚至达到90亿美元。
可是一切都是虚幻泡影——技术是陈旧的,数据是修饰过的、造假的,这美丽的泡沫最终在2018年被戳破。
她记得希罗斯主要投资都来自m国,没想到国内也有么?
负责人最后说道:“这次风投涉及的金额比较大,流程要盯紧,合同也要仔细再仔细……”
散会后,安燃等到会议室的人都走了,才对负责人说:“于部,这个投资是确定下来了吗?”
“你——”他想说你刚刚没听么?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你想说什么?”
安燃斟酌了会儿措辞,“一滴血可以进行两百多项专业检测,从血糖到癌症,这不太可能吧?”
“且不说一滴血的量有多少,个体的差异和检测的敏感度都不能保证精确度接近百分百,再说,液体活检可能存在一定的假阳性……”
于部长睨她一眼,“这正是希罗斯技术的创新啊!”
“目前,很多癌症的发病机制都不大清楚,科学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技术就更别提了。”
“你的意思是,”于部长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华尔街精英的眼光都不如你咯?”
安燃默然,如果不是重生一遭,只怕她也不会提出质疑,毕竟希罗斯创始人——艾米·史密斯个人魅力强大,话术了得,还有世界有名的投资者、政界传奇人物为它背书。
所有人都认为希罗斯前景巨大。
“我只是从科学的角度分析……”她谨慎地说,“毕竟金额巨大。”
于部长说道:“那你应该去跟顾博分析,毕竟他才有权力决定是否投资。”
安燃以为他在开玩笑——无论在哪里,越级报告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她尽量拿捏自己的语气,表现得中庸:“我怎么跟他分析?”
于部长无所谓地说:“邮箱,电话,或者,”他意味不明地添了句,“你有其他方式。”
安燃隐隐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脸有些冷,语气却仍旧四平八稳:“我没有其他方式。”
他耸了耸肩,没说话。
安燃回到办公桌,静静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得写这封邮件,第一,话已经说出口,于部长也给了建议,如果自己无所作为,三年后事情爆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第二,写封邮件只是随手的事,不管结果怎样,自己已经尽力;第三嘛,“预知”到别人没有预知的风险,未尝对自己的事业没有益处。
安燃找了许多国内和国外的权威文献作为参考,力求像写论文一样严谨。
写好邮件后,她抄送了一份给于部长,出于谨慎,又密送了一份给自己的私人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