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宝吃完了早饭,就跟大嫂去李伯家,大嫂做饭她做药。
一路上小嘴不停,叽叽喳喳的跟孟氏聊天,孟氏面带微笑的听喜宝说些童言稚语,有时心情颇好的跟着附和几句。
两个人脚步不停:“大嫂,你要是有钱了,想干什么?”喜宝拉着孟氏的手,扬起小脑袋笑着问。
“我呀?”孟氏也笑眯眯的,她不禁被喜宝带入了幻想。
“我要是有钱了,先给我们喜宝买个大金镯子,再在镇上开个小饭馆,天天给我们喜宝做好吃的。”
喜宝咯咯直笑:“做什么好吃的呀?大嫂。”
“什么鲍鱼人参,花胶鲍鱼,燕窝鱼翅呀,专门挑好的给我们喜宝吃。”
孟氏是真的亲这个小姑子,她是真的这样想的:她要是有钱了,就开一家餐馆,攒个几年,怎么着也能给喜宝挣出一份体面的嫁妆来。
喜宝贴近了孟氏,小猫一样把下巴靠在她的腿上,小声说道:“大嫂,我有钱,过一阵我就给你开饭馆。”
孟氏只当喜宝是哄她说的玩笑话,没放在心上。
但是大人就是这样,孩子说是长大了让自己穿金戴银住大宅子,哪怕知道以后实现不了,但现下心里也十分高兴。因为晓得孩子的内心澄澈,此刻说出口的必定是真心希望的,为了这份心意,也值得人高兴。
孟氏面上笑吟吟的:“好,我等喜宝给大嫂开饭馆。”
其实心里却装着别的事情:陶家什么时候来叫她去做菜,中午还是晚上,要是中午的话做完得赶紧回去,还得采买李伯那的晚饭呢。
却说那陶家宅子里面,陶夫人跟陶老爷正在对着吃早饭,虽说陶家有钱,但是桌上的样式也就三四样。
陶氏夫妇不喜奢靡,看屋子里的摆设也能看得出来,只能称一句大气,而不见华贵。
夫妻两个昨晚因为小儿子很是疲惫,一句话不说的对着吃饭。
这时管事来禀事:“夫人,府里要用的都让人给采买回来了。”
陶夫人咽下最后一口点心,随意“嗯”了声,管事就弯腰退下了。
“你真的让赵家大媳妇来试席面?”陶老爷皱眉问道。
他们陶家好歹是个大户,酒楼大师傅又不是请不起。孟氏作为一介村妇,就算做饭再好吃,也在只是在村里而言的,肯定也比不过酒楼师傅啊,何必让人白跑一趟呢?
陶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嗔道:“还不是你儿子!”
昨晚陶二被送回来的时候,她是想抽他一顿的,发脾气砸了东西不说,还敢离家出走,跑去别人家吃饭呢!
陶夫人脾气爆裂,她本来想:不是爱吃饭吗,她就在家等着,等他回来,就给他好好吃一顿炒肉丝!让他吃个够!吃个饱!
没想到陶二被赵家大娃二娃送回来的时候,这小子丝毫不惧,一点都没有一会要挨一顿毒打的自觉性,腆着个脸笑嘻嘻的喊爹娘。
当着外人的面陶夫人自然不可能发作,等谢过大娃二娃,好生把人送走了之后,夫妻两个配合默契,把孩子拽屋里,一个关门,一个抽竹条。
见势不好的陶二想跑,但是奈何门已经被锁上了,在屋子里绕了不到半圈,最终还是被夫妻俩抓住,人被放凳子上,一把被扒掉了裤子。
还没开始打呢,陶二就先开始吱哇乱叫了:“先别打!先别打!!娘!!”
“我去给大姐找席面去了!!!”
“小兔崽子净胡说,去赵家找席面去了?给我打!!”陶夫人觉得小儿子把她当傻子,更加愤怒了,一巴掌就乎到了陶二雪白的屁股蛋上。
“啊!!娘——!!娘!!”陶二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像上岸的鱼一样扑通着身子,不停地扭来扭去。
“我给您带了东西!!娘!!!”
陶夫人听到这话一愣,陶二就抓住这会功夫,趁着他娘一个不留神就像泥鳅似的钻了出去。
他提上被扒掉的裤子,恶狠狠地瞪了他爹一眼,
刚刚是他爹给他扒的裤子,他爹手劲儿大,把他的雀儿都给露了出来!他今年都六岁了,露着雀儿他难堪!!陶老爷接收到儿子的愤怒,摸了摸鼻子。
陶二提好裤子就开始找喜宝给他的药瓶,讨好的捧到陶夫人面前:“娘,这叫美人丹,喜宝从她师父那学的呢,可厉害了呢!”
陶夫人是知道赵家的两个孩子跟着李伯学医术的,只是这么快就能做药了么?喜宝估计跟二郎差不多大,做的药能吃吗?
“娘,据说吃了就能变成美人呢,喜宝家人也吃呢。”
一听这话,陶夫人就有些心动了,陶夫人今年就要近不惑之年,脸上却因为保养良好而不见疲态,五官不算惊艳,但却耐看,只是再怎么保养,脸上的皮肤也不复少女时的紧致白嫩了,她没好气的收了起来。
被陶二这么一打岔,陶夫人火气也消了很多,也有点开始相信儿子说找席面的话了。
“那席面是怎么回事?敢说谎你看我不让你爹抽死你。”
陶老爷:??(′⊙w⊙`)??我吗?
听自己儿子狠狠夸了喜宝大嫂的手艺后,陶夫人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她觉得傻儿子说话掺杂水分的可能性比较大,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
有可能是收了人家喜宝的东西不好意思,所以想让他爹娘替他擦屁股吧。
这死小子,他姐出嫁这么大的事儿也是能拿来擦屁股的吗?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看好孟氏,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京城的大厨他们高攀不起,镇里县里的又没有合适的,让喜宝大嫂试试也好,就算不行也给一天的工钱,不能让人白忙活一趟。
到了中午晚一些的时候,仆人把孟氏请过来了。
陶夫人打眼一瞧就知道孟氏是个利落之人,头上包着块干净的青布,双眼炯炯有神,不卑不亢的样子看着像是有几分本事的。
陶夫人起了考验她的心思,给她出题:一鱼三吃。
没想到孟氏真给她做了板板正正的三道菜:香炸鱼骨,剁椒鱼头,水煮鱼肉片。
陶二一边吃水煮鱼,一边斯哈斯哈的说:“娘,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原本觉得孟氏手艺只是儿子吹嘘,现下陶夫人跟陶老爷也不由得收了轻视之心,因为他们根本停不下来。
孟氏做的饭像是有魔力一般,吃了一筷子又马不停蹄地下第二筷子,等回过神来发现菜要见底了,特别是这个水煮鱼片,辣的他们直冒汗也不曾停下来。
陶夫人也很是满意,这手艺比之前的那些厨子还要好,见孟氏眼神明亮,大大方方的,对孟氏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赵家大嫂,淮扬菜可能做得?”
孟氏笑着颔首:“能做的。”
———————————手动分割线—————————————————————
喜宝正在长生轩里学习其他的养生方子,今天要做玉容膏,顾名思义,就是用了会有像白玉一样无暇透亮的皮肤。
李伯总是能把一些有趣的方子找出来给她启蒙用,李伯知道,让喜宝觉得很有趣的东西她都会学的很好。
“哎对——慢慢搅~”李伯指导喜宝熬药,
“现在都融化了是不是?这时候再加各香末。”
今天要做的是药膏,比之前的美人丹要麻烦数倍,光是材料就有十六种,这些喜宝都得学会。
赵三郎跟李修也不去书房,在长生轩的空闲地方摆了两张椅子,坐着看书。
赵三郎已经放弃学养生方子了,他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就像他永远不懂些许,少许,微许,一点儿到底是多少量一样,他也分不清药材哪些是哪些,明明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东西,药性却天差地别。
他觉得自己学不来,读书死记硬背他总能背过。
但是每次做药师父都摇头叹气,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三郎啊,把你的个儿分点给你的脑子吧。
李伯叹气道:“好好看书吧,来年试试乡试。”然后找出了历年乡试题目汇总大全,让他跟李修看。
接着对喜宝更是用心的指导了,毕竟能发扬光大他的成就的人,就只有喜宝一个了。
李修则是打小就学四书五经,平日里虽然也看,但自从来了这里后,就只是在那里闲散的看什么历代状元策论文章汇总之类的书。
赵三郎感觉要被他卷死,这么小的年纪就看策论了。人家比他优秀还比他努力,这人说的就是杨修这种孩子。
一个做药做得好,一个读书读得好,赵三郎觉得夹在这两个人中间被卷的头皮发麻,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能当二十四个用。
“好了,现在再怎么着?”李伯循循善诱的问道。
“现在待冷,然后再煮沸两次。”喜宝记忆力超强,看过一遍的方子马上就能记住,号称过目不忘。
“对~”李伯满脸都写着得意,有喜宝这样的徒弟,谁能不得意呢?
喜宝就趁着药膏冷却的功夫练字,她虽然认得字多,但是还不会写。
毛笔她用不好,不过好在现在有小修哥哥教她。
李修开蒙也是请的名师,练字也专门请了老师,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连李伯看了都说再认真练几年,李修的字就能有风骨雏形了。
喜宝在旁边听着好一顿羡慕,她决定也好好练字,以后家里过年用的对联什么的,也就不用买了,她自己写!对联可贵了!
过两天赵大郎又要去县城拿药,喜宝决定跟着,然后去买块陶石板练字,到时候拉上小修哥哥一起。
因为还没有陶石板,喜宝就先用白纸写字,依旧是写的一塌糊涂,李伯沉迷于话本子,就打发李修来带着喜宝练字。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李修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说一句话都会脸红了。
见喜宝不会控制毛笔,李修给喜宝讲自己运用毛笔的技巧。
喜宝专注听着,眼睛里似有星星似的,闪闪发亮,一副对知识崇拜的不得了样子,李修的脸又悄悄的红了。
不但喜宝听着,一旁看书的赵三郎也在悄悄竖起耳朵听。
他虽然会用毛笔,但他写的字比幺妹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幺妹儿写字是一团黑点,那他就是鬼画符。
不是他不努力,只是农家子弟哪有几个能用的到毛笔的呢,他也没摸到几天,幺妹是控制不好轻重,他是控制不好方向。要是让他们两个摸索,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写出一张好字呢,故而现在有人愿意教自己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小修哥哥,你也要考秀才吗?”
李修愣了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喜宝好奇:“为什么呀?你明明学的那么好,为什么不考秀才呀?”
闻言就连赵三郎也停下了笔,他觉得李修自小读书,怎么着也要去挣个功名的。
李修却不想多说,李伯的脸色也不好,眉头像拧了个死结,脸上是掩盖都掩盖不住的阴郁。
喜宝跟赵三郎一愣,面面相觑,看来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别人家的家事不好过问,他们就识趣的该干自己的活干自己的活去了。
喜宝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才把玉容膏做好。
“冰片,排草,苏合油,零陵香.....”喜宝把剩下的几味药放到罐里去,然后封口,等到两三天,玉容膏就能成了。
李伯让喜宝把自己做的药都拿回去,喜宝喜不自胜:“师父,我可以拿去卖钱吗?”她甜甜的笑着。
李伯只顾看话本子,头都没抬的道可以。
喜宝跟李修说悄悄话:“小修哥哥,后天我可能不来啦。”
“我想去县城把玉容膏给卖了呢,县城可好玩了,还有好多好吃的嘞!”
李修有些羡慕,他来了这里还从来没有去过广安县的县城呢:“那你要早点回来。”他自己在家里很无聊。
“小修哥哥,你跟我去吧!我请你吃肉包。”喜宝呲着小米牙朝他笑。
李修感觉心里像泡了一滩温水,突然很羡慕赵三郎能有喜宝这样的妹妹。
府里的弟弟妹妹只会问他要钱,然后欺负他,背后还骂他跟他爹一样是个傻子,只有当着他爹的面才会装作亲近的样子。
“嗯!”李修眼睛黑亮黑亮的,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决定今后就把喜宝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不似那边两个小孩的轻松欢快,李伯心里充满着躁郁。
喜宝给他的这本书让他越看越心惊,到最后竟有毛骨悚然之感,这不就是李府的现状吗?
李府没什么收入来源,但是吃穿用度皆是要顶顶好的,这么庞大的支出,光靠李府那点田地铺子肯定没办法填补,那么钱是从哪里来呢?
当然是从他那任劳任怨的好儿子身上来啊,现在一整个李府都趴在他儿子身上吸血。
李大郎的妻子是他族里的表妹,当初嫁给李大郎就是见李大郎能挣钱。
那时府里表面上花团锦簇,实际上内里亏空得很,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房房都要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自从李大郎回去后,各种补贴,府里才繁荣起来,花钱如流水,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李府阔气。
他那傻儿子是个实心儿的,李大郎数十年如一日的补贴,把李氏的胃口越养越大,现在连省亲的置办都要他儿子出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不能再让李大郎再这样下去了,总有一天,他儿子会被连累的家破人亡,到时候李修这辈子都会被毁了。他要想想办法,让李大郎与那个女人赶紧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