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听从了母后的劝告,走到门口,却又折回。
谢珍珍凄厉的叫喊声,实在太过刺耳。
孟夕岚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再多说半句话,只是握了一下他的手。
长生心中稍安,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任何事情,只有母后在的地方,他便安心。
孟夕岚目送皇上而去,待她再度转身之际,脸上的神情已经冷凝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质问坤宁宫的当值太监总管。
“回娘娘……方才抬轿辇的奴才脚下打滑,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惊了娘娘的驾,娘娘动了胎气,腹痛难止!”
孟夕岚冷眼看他:“那小太监人呢?”
“回娘娘,那小太监被高公公带走了!不,是宗正司大人才是……”
这倒像是高福利会做的事情。他下手很快,她暂时不用费心了。
经高福利审问过的人,是没有一个敢撒谎的。
谢珍珍在内殿哭喊不止,孟夕岚走进去一看,只见内殿已经乱成一团。
谢珍珍神情慌乱,披头散发,手里不知为何还多了一把剪子,朝着上前伺候的嬷嬷宫女比划着。
“你们都给本宫退下!你们都要害本宫的孩子!”
她腹痛难忍,深知事情不对。她怕是要生了……可她现在谁也不相信,方才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故意害她!有人害她腹中的孩子!
她处处小心,她步步算计,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她不能让任何人得逞!
嬷嬷们见皇后娘娘一时疯癫,想要上前去,却又不敢上前,甚至还有人受了伤。
孟夕岚凝眉看她,厉声喝道:“皇后!”
谢珍珍听得她的声音,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孟夕岚快步上前,见她手持剪刀,僵着没动,便直接夺下。
谢珍珍满脸泪痕,看着孟夕岚,仿佛看了救星一般:“母后救我!”
孟夕岚见她身下的裙摆,微微见了红,立刻呵斥道:“皇后,你已经动了胎气,还不老老实实躺着!你作什么?”说完,她又抬手给身旁的嬷嬷,重重一个耳光道:“你们是第一次伺候主子生产吗?为何这般慌忙?没用的东西!”
谢珍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委屈至极:“母后,有人要害我……”
孟夕岚眼神犀冷如冰,道:“不许哭,省着点力气吧。”
若是动了胎气,要临产,她这点子力气,怕是难撑得过去!闹到这种地步,太医院怎么还未来?
谢珍珍被孟夕岚这么一喝,总算是找回了点精神。
嬷嬷们连忙上前让她躺好,准备起来,以备随时接生。
孟夕岚安抚了谢珍珍好一阵,方才让她消停下来。
须臾,焦长卿总算是到了。
孟夕岚深深看他,焦长卿却是故意避开她的视线,躬身上前行礼。
孟夕岚冷冷拂袖:“罢了,赶紧看看皇后要紧!”
悬丝诊脉,乃是焦长卿最擅长的独门绝技!
孟夕岚坐在床边,看着悬在不远处的那道细线,只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悬在了上面。
帘帐之外,是久久沉默不语的焦长卿,而帘帐之内,是抱肚喊痛的谢珍珍。
孟夕岚深吸一口气,用手中的帕子点了点鼻尖的汗珠,继而起身去到殿外。
“焦太医,皇后到底如何了?”
焦长卿正襟危坐,双眸微垂,似有思量道:“请娘娘不要着急……微臣怕是一时半刻还诊不出来!”
这一句话,惹得孟夕岚当场色变,也惹得身后的太医们暗暗心惊。
他这是什么话?他面前的人,可是太后娘娘啊。
凭他的能耐,哪有诊不出的道理,他分明是故意的。
“焦长卿!皇后如今已经见红,你居然还敢说你诊不出来!你这太医院总管是如何当差的?”
二十多年了,她从未当着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过。
焦长卿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孟夕岚,一字一句道:“微臣无能!”
孟夕岚眸光犀利,径直上前一步,逼近他道:“那皇后腹中是本宫的孙儿,皇上的孩子,绝不容有失!”跟着,她用只有他们恶人能听清的声音道:“焦长卿,你别逼我!”
孟夕岚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胁!受人摆布!
焦长卿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勾起唇角,有那么一瞬间,孟夕岚甚至觉得他在笑,他居然在笑!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又用一副恭恭敬敬的语气说道:“微臣不敢……”说完,他便继续为谢珍珍诊脉。
很快,他就下了方子,便对孟夕岚道:“皇后娘娘虽然动了胎气,但并无大碍,只需加以固气保胎,卧床休息便可。娘娘暂且安心,微臣和诸位太医,定当竭尽全力保住皇嗣!微臣这就去为娘娘施针,稳住气血!”
孟夕岚将他变化的神情,尽收眼底。
焦长卿朝她拱手行礼:“娘娘,请您放心!”
孟夕岚阴沉沉的目光一路追随着焦长卿的背影。他刚刚的举动,再一次挑战了她的耐心。他简直就是在玩火!
此时,宝珠缓缓上前一步道:“娘娘,高公公来了。”
孟夕岚收拾心情,去到外殿见了高福利,他来得很急,额头上全是汗。
“娘娘,奴才亲自过了审,那小太监不是故意的。”
他匆匆过来就是为了让娘娘知道,娘娘受伤一事,并未是有人背后操控,也不是有人包藏祸心,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孟夕岚闻言眉心微动。
高福利这么说,便是准确无误了。看来,这只能怪谢珍珍的运气不好,老天爷不近人情,非要让她们在大年初一受此惊吓!
“娘娘,奴才审过的人,绝没有问题。”
孟夕岚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本宫知道了,你去皇上身边伺候着。今晚注定是难熬的一晚。”
长生到底年轻,又是初为人父,这会儿心里甭提得多难受了。
高福利连连点头:“奴才这就过去。”
此时此刻,养心殿内的长生,正在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这都大半个时辰了,坤宁宫那边还是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现在到底是安,还是危?
沈丹隔着门扇,远远看他,手中端着的是已经重新热了好几遍的汤。
现在这个时候,她不敢贸然上前,扰了殿下的神思。
当高福利赶过来时,长生瞪大双眸,不等他行礼就问道:“皇后如何?”
沈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也是同样悬着一颗心。
“万岁爷,焦太医说了娘娘只是动了胎气,但腹中的皇子并不异样,只需调养一下,便可没事了。”
长生闻言心情转危为安,抬步欲走:“朕这就过去看看。”
高福利忙上前一步道:“万岁爷,娘娘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估计这会儿用了药,很快就要睡下了。万岁爷不如明儿一早……”
长生连连摆手:“不,朕要过去。”
从出事到现在,他还未看过谢珍珍一眼,他总要过去看一看。
高福利只道:“那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准备轿辇……”
长生心急如焚:“不必这么麻烦了,朕走几步路又能如何!”说完,便往门口走去。高福利拿起大氅,小跑着追了出去。
“万岁爷,仔细着凉!”
沈丹站在门扇之后,看的真切,听的清楚。
皇后没事,皇嗣也没事,真是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她在心里默念此话,嘴角勾起一抹酸楚的笑容。
她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紧张皇后娘娘。她是他的妻,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是皇后啊。
沈丹低头看着手中的汤碗,因着冷了下来,汤面上已经凝起了点点难看的油花。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端茶送汤,真是蠢材!蠢材!
沈丹微微皱眉,继而快步走出大殿,只把补汤一股脑地倒掉,就连汤碗也摔得稀碎。
闻声而来的小宫女惶惶跑来,却见沈丹一人立于廊下,掩面哭泣。
因着焦长卿的一服重药用了下去,谢珍珍的腹痛很快就止住了。
嬷嬷细细检查,发现没了见红的迹象,也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这胎气算是稳住了。万事平安,有惊无险。
孟夕岚和长生在外殿足足做了一整晚,几乎没怎么阖眼。
待到天亮时分,长生轻声道:“母后,您回宫歇息去吧。”
孟夕岚疲乏眨眼,看他的眼睛也红红的,便道:“皇上也熬了一夜,也该回去睡上半个时辰。”
长生摇头:“儿臣等皇后醒了再走。儿臣年纪轻,不碍事的。”
孟夕岚坐直身子,望了望内殿的帘帐,低声道:“若是皇后醒了,且不要让她说太多的话。这会儿,胎气虽然稳下来了,可还是要诸事小心。”
这一劫算是过去了,可未必不会再有其他风波。
起身之时,孟夕岚只觉一阵头晕,耳朵嗡嗡作响,身子微微晃动,欲要跌倒。
高福利吓了一跳:“娘娘,您慢着点儿。”
孟夕岚眉心紧拧,看着高福利的脸,突觉有点模糊不清。她低下头去,用力摇了摇,谁知这一下,竟使得她眼前一黑,顿时没了力气。
高福利见她脸色不对,忙唤人来帮手,亲自将娘娘送上轿辇。
长生见母后晕倒,心中骇然,扬声道:“快宣焦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