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长贵站在森罗山腰的荒僻乱石间,脸色白里透红,是那种苍白之中透着阵阵潮红。
他弓着身体,手撑着膝盖,像一只气喘吁吁的胖虾,并且迫不及待的张嘴,眼泪和汗液混在一起流进嘴里。
“别.....别再追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啊......”
而回答他的,只有凌厉的破空声席卷而来!
不再是从前的红线,而是实打实的剑,御空而来!
那剑流光般的速度,裹挟冷冽的杀意,昭示着背后的御剑之人丝毫没有留手的想法!
“陆玄,你他吗真不是人啊!”
胖子怪叫一声,面对杀机煌煌的飞剑,竟然在瞬间摆脱了先前油尽灯枯般的状态,并且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速度!
在山腰之上,身着黑白道袍的道士凌空虚渡,俯身望着那爆发惊人速度的胖子,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意味。
飞剑被道士恐怖的气机操纵,那气机中还夹杂着至人之路强者特有的丝缕神魂。
因而那把剑在剑气凌厉纵横的同时,还兼顾了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灵活!
可饶是如此,此剑分毫不能斩到前方左右腾挪的邾长贵!
道士遥遥缀在后方,脸上毫无急色,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指掌间气机催动,驱使那长剑动作不断,大有一副温水煮青蛙的架势。
前方疾奔的胖子脸上露出悲愤欲绝的表情。
“陆玄,你不过是连输五十七把,至于当场就翻脸,把路走绝嘛?!”
闻言,道士的嘴角更露出快意恩仇的冷笑。
“我这个人报仇,不喜欢隔夜!”
剑在空中幻化出无数的虚影,一生二,二生三,三三得六,密密麻麻布满天空,罩住了邾长贵可以逃跑的每一寸空间。
万剑悬顶,蓄势待发!
“卧槽,你不是吧!”
邾长贵既惊且怒,也不跑了,仰天怒喝一声,然后在陆玄有少许惊异的表情中,平复了表情,原地坐下!
万剑当前,配合一副胖乎乎、慈眉善目的形象,以及一副参透世情的神色,竟有大德高僧之感。
“要杀要剐,你随便吧,反正老子不跑了!”
陆玄站在无数剑影上空,俯视着原地摆烂的胖子,表情变得有些晦暗。
面对这种局面,但凡是个人,都很难再下得了手了啊......
邾长贵露出慈悲安详的笑容,已经开始等待上空的无数剑影消失、黑夜重归于安宁的场面了,可是他的期待还没开始多久,那安详的笑容忽然僵硬!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上空那身穿黑白道袍的道士,忽然右手下压。
“剑落!”
道士的脸庞埋藏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邪异的笑容!
“别搞啊.......!”
胖子的神情露出了好不加掩饰的惊恐,话还没说完,已经淹没在巨大的剑器铮鸣之中!
漫天飞剑虽说不是实体,但凝化而成的剑气确是实打实的。
无数剑气落下,不是雨,而是带着锋锐属性的炮弹!
咄咄咄咄咄......
剑气砸在山腰上,声音此起彼伏,尘烟转瞬间冲天而起,整座森罗山都似乎轻微晃动!
看着淹没了整片山腰的烟尘,陆玄却仍然表情轻松,甚至还轻轻发出赞叹。
“至人的气机加神魂,操控飞剑的效果挺恐怖啊......”
“咳咳咳咳!”
“是不错!”
在那白烟之下,忽然传来一阵咳嗽,还有一声赞同。
开口发出声音的,当然是承受了大部分火力的邾长贵。
足足有两分钟,那夸张的尘烟终于散了七七八八,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胖子站在下方。
他的脚下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被剑气造成的巨坑,而他本人,却仍然毫发无损!
只是虽然看不见伤势,但胖子的胸膛在轻微的起伏,显示着他此刻体内气息的急促。
道士眯眼看着下方的胖子,丝毫没有吃惊,脸上反而露出些许的玩味。
“老实说,你还真是让我有点吃惊。”
“过去的一整年,我都没给胖子供过能量,每天还这么个力度的逼迫他修炼。”
“你不仅能保证胖子的修为一丁点不带往身上长,更可怕的是,你居然还能保证这家伙一两肉都不往下掉啊!”
下方的邾长贵,看向空中的道士,脸上既无惊慌,更无愤怒,反而浮现了一抹好奇。
“我的存在是如此的微弱,你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发现我的存在的?”
道士看向下方说话的“邾长贵”,脸上的表情有些戏谑。
“老实说,疑点很多。甚至从第一晚见到胖子,我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那夜从道观的院子里走到主殿,几步路而已,在我的感知里,他堂堂一个尘绝高手,呼吸节奏竟然会比普通人还要快半拍!”
“只是数息之后,那呼吸调整了回来,我就没再多想。”
“邾长贵”继续望向道士,轻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很多。”
陆玄怂了怂肩膀。
“我追着他跑了七年,就是头猪也该有点长进吧,他却愣是一两不带瘦的,修为境界更不曾有一丝增长。” “我用天宗的缠丝术给胖子供给营养,他却竟然似乎丝毫没有感知到!”
“我尝试着在过去的一整年里,不再给他供能,而他竟仍能活蹦乱跳的,并且仍然完美的保持了原先的身体和修为状态!”
说到这里,他嘴角咧开,忽然露出森森的冷笑,双眼之中充满了淡漠。
“最大的破绽在于,凭胖子的智商,竟然能在赌桌上压制我整整八年!”
“要说这里边没有鬼,我陆玄以后每天给胖子磕一个!”
神色始终平静镇定的胖子听见陆玄的话,仍未流露出哪怕丝毫的惊慌,反而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瞬间,一道黑浓如墨的虚影从胖子的后脑勺飘了出来,渐渐幻化成一道黑乎乎的、看不见人脸、盘坐空中的身影。
“你是......”
陆玄望着那道黑乎乎的身影,神情微变,而那盘坐的人影却轻轻摇头。
“我是谁,现在你还不该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本座留下一道虚影在这小皇帝体内,并没有恶意。”
陆玄眉头深锁,目光牢牢锁定着下方那道盘坐着的黑色人影,只觉神秘难测,不仅不能看穿,甚至连长久的直视,都会隐隐生出恍惚之感。
此时此刻,他如何能不从眼前这道黑影,联想到主殿消失的那座黑色神像?!
温和而平静的声音,流淌在夜风之中。
“我在小皇帝体内这八年来,是为了留下一些东西,给未来有缘人一个机会,也算是给小皇帝一份礼物。”
“有缘人.....机会,礼物......”
“等等!”
陆玄迫切的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可是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像是离开了火源的一团黑烟,被森罗山的冷风一吹,竟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最后一道声音从那消散的黑影中发出,被破碎的风传递。
“我的存在,只是......维持了小皇帝的生命状态,从未参与过他在赌桌上的行径......”
“所以,望你能......信守......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