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灭道,连城隍山的城隍庙都毁了,只是京都百姓常来此地游玩,倒也不影响。
山道直接修到了山顶,蜿蜒直上,骑马乘车都行。
沿路都是豪富们的庄园宅院,当马车停在一个院落前时,怀夕才懒洋洋地掀开窗牖帘子:“到了吗?”
青朴园。
裘安修满头大汗,一张脸被晒得油光满面,他下了马,亲自去拿马车后面的马凳,立在马车旁,抬起了手:“到了。”
怀夕一袭素袍,头发在头顶束成髻,露出修长的脖颈,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的,她扶着裘安修的胳膊,脚才刚刚踩在马凳上,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安修,你这是作甚?”
裘安修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向怀夕介绍:“怀夕姑娘,这位是我的表兄,颜延之。”
怀夕微微颔首下了马车,只见面前的华服公子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阿兄。”裘安修眉头微皱:“失礼了。”
颜延之却并不尴尬,反而笑得风清月朗的,坦坦荡荡,冲怀夕一揖:“我是有些好奇,安修何曾对女子如此上心过。延之见过姑娘。”
怀夕回礼:“公子有礼了。”
待他们行完礼,裘安修犹豫了一下,同颜延之说:“阿兄,怀夕姑娘先交给你了,我跑马上山,大汗淋漓,去换身衣裳。”
颜延之是一位温和有礼的少年,闻言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行,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怀夕姑娘。”
裘安修这才有些抱歉地看着怀夕:“最多一刻钟我就来。”
怀夕哑然失笑:“裘安修,无妨的,我又不是稚子,你去吧。”
裘安修这才转身:“那我快去快回。”
这园子倒是同它的名字相得益彰,十分的朴素,随处可见野花野草,甚至还有田间的庄稼,看起来有些凌乱,却十分有章法。
颜延之知道怀夕这是第一次来,边走边介绍:“这园子是李家的,李家向来爱才,就拿出这园子给学子们办文会,一月总是要办几回,你若是和大家熟悉了,也能常来坐一坐。”
怀夕沿路看了看,这主家的确是好生风雅,廊下的帘子是用稻草编织的,粗旷中带着一丝洒脱,随处可见这些并不昂贵,却十分讲究工艺的手艺,她点了点头,欣然答应:“好啊,好啊。”
小径清幽,蜿蜒至水榭。
“天气太热了,今日的文会安排在水榭。”颜延之倒是十分贴心地解释道。
“嗯。”透过葳蕤的树木枝蔓能看到坐落在湖中的水榭,此时,有阵阵欢笑声传来。
两人沿着木栈往水榭而去,两侧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荷叶重重,零星的荷花探出湖面。
怀夕还未好好欣赏这样的美景,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窜出了水榭,径直就要往往湖里跳,她本来以为是什么玩乐的项目,待看清那人的容貌,面色一沉,手腕伸出:“阿藤!”
手腕上的藤蔓极速地飞出,快速地缠绕住许孚远的腰身,牢牢地拉住他。
就差一点,许孚远就要坠湖了。
此时,水榭之中的公子小姐俱是一脸兴奋地迎了出来,本来是想看着许孚远坠湖露丑的,没想到,人竟然安然无恙地站在栅栏边。
许孚远惊慌失措地拍打着自己的衣衫,挣扎着要往湖里跳:“着火了,着火了。”
“许孚远!”怀夕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眼睛。
许孚远只感觉眼前一暗,不仅是眼中的火光,就是身上的灼热也散掉了,当眼前一亮时,出现了怀夕的脸,他一惊:“怀夕,你怎么在这里?”
颜延之走了过来:“怀夕姑娘认识许兄?”
怀夕的脸色有些不好,目光在那群公子小姐身上一扫,双眸微沉:“你怎么了?”
这时许孚远有些羞愧地红了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现身上着火了,那火连水都扑不灭,我只能想着跳湖了。”
许孚远身上并无一丝火烧的痕迹。
他的话音一落,四周响起了笑声,一位年轻的小姐说道:“许公子,你方才是中了道玄子的法术了,其实根本就没有火。”
又是此起彼伏的笑声,似乎这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
许孚远此时也明白了,这些贵公子贵小姐就是拿自己寻乐子,脸颊通红,他是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的风骨,但是读书人也要吃饭,他参加文会,就是希望自己的诗画能被人赏识,得些银钱也能养家,这些贵人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他见怀夕脸色不好,扯出一个笑容:“道玄子法术了得,连我的眼睛都骗过去啦。”
许孚远尽量表现得轻松。
“是吗?”怀夕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拉着许孚远的手往岸边走去:“我倒觉得这水榭真的要着火了。”
颜延之眉头微蹙,这位姑娘是生气了吗?
许孚远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怀夕走。
怀夕看了一眼颜延之:“颜公子,先去岸边站一站?”
颜延之面色隐隐有些不耐烦,富家公子小姐常常拿贫寒的学子取乐,虽然的确十分过分,但也是你情我愿,毕竟,他们的确愿意花钱买开心,贫寒学子们也能用这些银钱维持生计和学业,所以,圈子里都默认了这件事,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他觉得这位怀夕姑娘的确是小题大做了,但是因为答应过裘安修照顾好她,自然不能放任她这样离去,也就随她先去岸边站一站,看她有什么话要说。
到了岸边,怀夕松开了许孚远的手腕,立在树荫上,远远地看着湖中的水榭。
那些富家公子小姐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是很关注颜延之,有几个人都喊了他。
颜延之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玩,我待会来!”
公子小姐们就重新进了水榭,颜延之这才看着怀夕:“只是玩笑逗乐,当不得真。”
怀夕含笑点了点头:“是呢,只是玩笑逗乐,当不得真。”
颜延之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大家熟悉之后就会好一些,许兄的文采我一向十分钦佩。”
怀夕没有回答,只含笑看着湖中的水榭。
突然,嘈杂的惊呼声从水榭中传出来,紧接着,就看见那些衣衫华丽的公子小姐惊慌失措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位身穿道袍的道人。
“着火了,着火了!”
“救火,来人啊,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