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风为剑,剑尖挑破皮肉,妖丹漂浮在空中。
屿川单薄的身子立在风中,这才看向阿藤,露出一个笑容:“阿藤,以后就跟着怀夕君。”
“爹爹,爹爹!”阿藤被一根藤蔓支撑着飘在空中,拼命地向屿川伸手,他不知道,以前只要他伸手就会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抱自己了,他急得小嘴一瘪,眼眶蓄满了泪水。
屿川身子有些摇晃,看向怀夕:“怀夕君在人间也过得不开心吧。”
怀夕默不作声。
屿川笑了笑:“鬼王那里有一件橐蜚羽衣,我也是从别的精怪那里得知的。”
这时,从屿川的手心飞出一片叶子,那叶子上显出几行字:“这个月底就是鬼王的寿诞,你可以带着这张帖子去,若是能得了那件橐蜚羽衣,怀夕君自可大展神威。”
橐蜚是仙兽,能抵抗天雷,它的羽毛被制成衣裳穿在身上,也能避天雷。
怀夕眉头微挑,收了那帖子:“这鬼王竟然已经成了气候,连橐蜚羽衣也有?”
“若不是有这橐蜚羽衣,他又如何能逃过天雷之劫。”屿川像是了却了最后一桩事似的:“怀夕君,动手吧。”
屿川眉目平和,最后看了阿藤一眼:“阿藤要乖!”
怀夕手中的利剑又化成风将那粒飘在空中的妖丹紧紧包裹,风一下迷了所有的人的眼睛,再抬头看去,那妖丹已经变成了齑粉,屿川的肉体也缓缓消散,只余空中那句“阿藤要乖”。
半晌,躺在地上的人缓缓地起身,有的人还活着,有的已经死了。
裘安修也突然反应过来:“姑娘,我先回家看看我爹娘。”
“嗯。”
那根支撑着阿藤的藤蔓随着屿川的消散而消散了,阿藤倒是乖觉,怕自己摔倒自己抓住了怀夕的胳膊。
怀夕抱着阿藤,见他明亮的眼睛里泛着泪光,阳光照进他的眼里,无比耀眼,入手肉嘟嘟的,她掂了掂:“你要减重了,太胖了。”
阿藤瘪了瘪嘴,又要哭了,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怀夕的衣襟:“我不胖,阿娘说了我不胖,阿娘说多吃才能长大。”
肉嘟嘟的阿藤摇头晃脑,只是突然转头朝旁边看去,那里没有了屿川,也没有了那粒猩红的妖丹,他顿时鼻尖一酸:“爹爹去见娘亲了吗?”
“有什么好哭的。”怀夕抱着他往城外去:“你爹爹倒是幸运得很,一入人间就有了牵挂的人,走,带你回家。”
阿藤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我还有家吗?”
“当然有。”出了城,看到那匹马还在,反倒是裘安修的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怀夕抱着阿藤上了马:“我们精怪的命可长呢,人生第一课,怀夕君要教给你。”
“什么?”
“离别!”
阿藤懵懵懂懂。
“驾!”怀夕扬鞭,身下的马疾驰而去,一马两人眨眼就消失在官道上。
......
兴元府城一片混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然睡着的,而明明昨日还活着的人今日突然就死了。
当裘安修匆匆赶回府中时,却听到了哭声,他脚步微顿,紧接着双眼泛红地进了屋子,家里的老仆看到他,赶紧抹着泪迎了出来:“公子,老爷,老爷......”
裘安修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裘克己已经脸色泛青,仆人们不敢动,拿了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他上前俯身,抓起裘克己已经冷了手:“爹爹!”
除了裘克己,他的不少亲卫也都死了。
良久,裘安修松开了裘克己,声音哽咽:“替父亲收殓。”
“是,已经让人去买棺材了,只是一时半会装殓不了。”都监府都这样子,更不要说其他的人家了,现在城中最急缺的就是棺材。
“我娘呢,怎么样?”裘安修起身往后院去。
“夫人无碍!”老仆人眼眶泛红:“昨日那藤蔓来时,我看到老爷他们都挣脱不了,就认命了,没有挣扎,没想到逃过了一劫难。”
这藤蔓,越是挣扎,越捆缚得紧,反倒是不挣扎,它只松松地覆盖着。
待行到卧房,只见颜美云还躺着,她本来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藤蔓来时也不知,去时也不知。
眼见着母亲没事,裘安修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时,仆人匆匆而来:“公子,裴大人差人来问,府中是否一切安好?”
“我亲自去报丧。”裘安修吩咐婢女们照顾好颜美云,自己转身往外面走去。
到了门口,他接过老仆递过来的孝带,系在额上,飞身上马,朝裴府疾驰而去。
当裴炎见到裘安修时,看到他额间的孝带,面上一凝:“你家里谁出事了?”
裘安修冲裴炎一拱手:“我父亲亡故了。”
裴炎叹了一口气:“昨夜我歇得比较早,今早醒来才发现出事了,你父亲是武将,自然是要反抗的,你父亲......”
即便昨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消息汇总,裴炎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裘安修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知道不合时宜,我还是求世伯允我暂时接手都监之位。”
城中武将死伤无数,城中兵马可以说是群龙无首,裴炎的正想着往朝廷递折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垂眸沉思,没有做声。
“世伯的知遇之恩,安修没齿难忘。”裘安修伏下身,额头抵地:“我与我父亲不同。”
裴炎这才抬目看向他,这少年,年纪轻轻,倒是让人刮目相看,裘克己刚死,他就上门自荐,一句‘我与父亲不同’已然是要站队了,小小少年,前途无量,就冲他的冷静、理智、聪慧,此人,裴炎也不会把他推向敌对的阵营:“好,都监之位你暂代,我尽快拟好札子送往朝廷。”
“是。”裘安修再次一礼:“多谢大人!”
兴元府出了此等大事,各种消息往京都汇聚,在此等废后另立的关头,这种诡异的藤蔓似乎是某种不祥的征兆,更何况,李皇后已经有孕,对于废后令立之事,朝中两派争得头破血流,更是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大打出手,毫无君子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