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群众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擂台之上的二人,因为两个都是无门无派的江湖侠客,并且保持着一路全胜的状态。
一个是骨珏,一个是荼如玉。
骨珏持剑,身姿挺拔,剑刃烟云飘渺,不似人间之物。
荼如玉持刀,站立如松,刀锋凌厉,尽显锋芒之势。
下方甚至开了盘口,赌谁能赢下这一场。
骨珏和荼如玉的支持者各自参半。
雩螭路过,只瞥了一眼,放了张五百两银票压骨珏赢。
等到雩螭坐到位置上时,骨珏和荼如玉已经开打了。
两个人的动作都极快,一剑既出,被刀刃格挡,下劈,上挑,刺,砍。
有来有回,谁也不让着谁。
荼如玉一刀横劈过来,骨珏腰身往后一压,堪堪躲过。
随后迅速反应,将身一偏,长剑在手中转了个方向,刺向荼如玉的胸口。
提刀格挡。
被骨珏的力道逼得后退两步,稳住了脚。
兵刃摩擦声起,分开。
荼如玉借力回身,刀锋直逼骨珏,骨珏脚尖一点,往上一跃,跃过了荼如玉的刀,从荼如玉头顶翻过去,站定。
他到了荼如玉背后,剑刃横扫,荼如玉有些躲避不及,反手持刀立于背后堪堪挡住。
剑尖划破了荼如玉的衣服,他暗道了一声好险。
骨珏抬脚攻他下盘,荼如玉旋身而过,将刀锋一转,骨珏一剑下劈,将刀锋砍得陷进了地里。
四周哗然声起。
荼如玉抽刀而出,却被骨珏借力,踩着刀锋跃到了半空,双手持剑,冲着他斩了下来……
这场比试时间不算短,最后以骨珏获胜收场。
寒冬腊月里,他呼出了口白气,刚刚打斗激烈,他身上出了些汗。
荼如玉被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的身边是一个陷坑,刚刚骨珏用寻仙剑打出来的。
得亏没打到他身上。
骨珏伸手拉他起来,毕竟荼如玉刀法凌厉,是算得上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打不相识?
雩螭望着台下荼如玉握住骨珏的手,眼神微眯。
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今日上午的比试已经全部结束,除了开盘口的地方还挤着人群,其他的人都陆陆续续散开了。
顾无悔今日是同虞鹤兮一起来的。
走过雩螭身边的时候靠着雩螭的椅背,顺着他的目光下移视线,落在了骨珏和荼如玉交握的手上。
两个人都在笑,透露着那么一些惺惺相惜,棋逢对手。
顾无悔拍拍雩螭的肩。
“你的小护卫,是不是要跟别人跑了?”
他就见过骨珏两面,一次是昨日截道。
一次是今日,擂台之上。
反正他没见着骨珏对雩螭笑的这么灿烂。
雩螭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斜眼睨过顾无悔。
“顾无悔,我一定会为你配出这世上最好的哑药。”
生得人模人样的,长了张嘴,尽说些不中听的话,不如哑了。
“……”
待到雩螭拿着骨珏留在这边的大氅转身下了楼,虞鹤兮才上前两步,与顾无悔并肩。
“他同他那个护卫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
顾无悔看着雩螭身影消失的楼梯口,眸子微眯。
“怎么不一般?”
虞鹤兮眸光微动,偏头,和回望的顾无悔对上视线。
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再开口。
顾无悔先虞鹤兮一步迈开了腿。
“走吧鹤兮,肚子饿了。”
虞鹤兮衣袂轻飘,微笑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雩螭下楼站在了擂台边上,方才开盘口的人给他送来了他赢下的银子,共计三千两。
骨珏一见到他就果断跳下了擂台,到了他的身边,叫他的名字。
“雩螭。”
“嗯,在聊什么?。”
“觉得他刀法不错,有机会再切磋。”
骨珏说到这时回头,和荼如玉挥手道别,荼如玉离开了擂台。
雩螭抬手抚上了骨珏的脸,指尖擦过骨珏的额头。
“冷吗?”
“还好,不太冷。”
骨珏一边应声,一边配合着雩螭披上了大氅。
雩螭给他整理好之后晃了晃手上的银票。
“你赢的,今天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的?”
雩螭点头,他们离开时擂台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走在路上时,骨珏小心的往雩螭身边凑,手上动作跃跃欲试,在即将碰到雩螭手背的时候被猛然捉住。
雩螭的手有些凉。
他回眸,眉眼中含着浅淡的笑意问骨珏。
“想做什么?”
骨珏没说话,动着被雩螭抓住的手,扣进了雩螭五指的缝隙中,和雩螭十指相扣。
用过午饭之后没多久,风雪已静。
骨珏跨坐在雩螭腿上,脑袋靠着雩螭的肩,在玩雩螭背后的头发。
他的发丝银白如雪,一丝一缕规整的披散在脑后,此刻被骨珏弄的有些乱。
雩螭一手按着骨珏的背,一手拿着本书在看。
午后的时光很宁静,骨珏打了个哈欠。
“雩螭,你头发怎么白了,你好像从没告诉过我?”
雩螭将书翻页。
“一种毒药造成的,试过很多办法想让它变回来,但都没用。”
他的目光在书上一行行看过去,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倒是骨珏,听着雩螭的话,脑袋埋进了雩螭的肩颈,闻着好闻的幽檀冷香,只露了一双眼出来。
他的手指插进雩螭的长发,柔顺的发丝划过,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毒药。
“什么毒药?你现在……还好吗?”
雩螭轻拍了骨珏的背,让他安心。
“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你知道,忘川雪吗?”
“没听过。”
雩螭中过毒吗?
或许在他不知道的过往里,雩螭也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呢?
“忘川雪,是一种寒性剧毒,毒素会在三日内流遍全身,让人的生命迅速流失,身体渐渐被刺骨的寒意侵蚀,所以身中忘川雪之后,只看发色,便能知晓中毒程度。”
“当发色全都变白之后,就意味着这个人,离死不远了。”
他一字一句耐心为骨珏解释。
骨珏却闭了眼睛,手指捏着雩螭的发尾,有些难受。
“那时候你身旁有人吗?”
雩螭一顿,眸光从书上移开,落在了骨珏身上
“什么?”
骨珏声音发紧。
“你中了忘川雪的时候,身旁有人陪吗?”
在他的话语中,雩螭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拿着书的手垂了下去。
他将下颌搁在骨珏肩上,闭了眼,手还抚着骨珏的背,暗暗将骨珏抱紧。
“没有,那时候,我身边没人。”
他所叙述的文字没有温度,道不出身中忘川雪的切实感受。
刻板,规整。
但他能感受到,骨珏或许是在心疼。
心疼那时候无人陪在身侧的他。
那个二十五岁的雩螭。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忘川雪带给他的感受几乎快要忘记了,只记得很冷,也很痛。
但那冷意与痛楚已经远离了他整整三年之久。
忘川雪虽是一种寒性的剧毒,但在江湖上却并不算特别出名,它出自于霁月阁主之手。
纵是霁月阁也很少会用到忘川雪。
而忘川雪最初的用途,貌似是为了抑制另一种毒药“不亡”。
不亡无解,忘川雪是唯一一种能抑制住不亡的“解药”。
……
“已经过去了,骨珏。”
雩螭的声音都软了几分,骨珏环着他的肩,身子退开几分,和雩螭对视。
雩螭很平静,自始至终都是。
骨珏抬手捂住了雩螭的眼睛,低头凑到了雩螭的唇边。
刚要落下,就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是荼如玉,来找骨珏的,他想和骨珏再打一场。
骨珏回头去看雩螭。
“去吧。”
雩螭点了头,骨珏抿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跟着荼如玉走了。
门被骨珏关上,雩螭拿着那本书,放在了桌上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