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此刻的面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得出水了,她缓缓放下手中团扇,指尖攥紧扇柄。
柳月这分明就是在借话题羞辱自己!可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她还不能撕破脸,只能冷声问道:“……喜从何来?”
“这孩子生下来,妹妹除了大姐姐留下的一双儿女外,又添了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到底他要叫你一声嫡母,这岂不是香火旺盛,日后子孙满堂?”
什么子孙满堂?
满堂都不是自己血缘,却要自己来养的庶出子女吗?!
柳茵气得愤然站起身来,面色阴晴不定地冷声质问道:“难道我就生不出孩子了?非要替别人养?”
“三妹妹别生气呀。”
柳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让她消消气。她眼眸瞥过柳茵时刻戴在发髻间的那支珠钗,心道你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我也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
说着,她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来,当真闭口不言了。
柳茵原本还想跟她好生辩上几回合的,谁知她是说了个尽兴,就这么闭嘴了。
自己一心窝子的气没地撒。
但方才柳月说了这么多永安侯府劲爆的消息,她不说了,却无法阻止周围的贵妇人听得瞠目结舌,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原来永安侯新纳的这位姨娘,就是为了她跟大皇子打架的那个小花娘?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永安侯还真当个宝贝呢?”
“这永安侯夫人也能忍得了?听说那个小花娘简直跟魏侯爷的命根子似的,一进府就被宠上天了!这不是打侯夫人的脸么,我可听说魏侯爷挺宠爱夫人的呀?”
“呦,你还不知道呢?如今的永安侯夫人虽然也姓柳,但可不是先前的柳大娘子了,是她病逝之后娶的续弦,柳三娘子,一嫡一庶,这在永安侯心中的分量……那可是天差地别呀!”
“原来是续弦,难怪会不顾侯夫人的脸面,将那花娘抬进门来。如今那花娘还先有喜了,续弦进门一年多了,肚子都还没个动静呢……”
这可不就是赤裸裸地打柳茵的脸么?连个小花娘都能骑到她头上去了。
柳茵听着这些似有若无地传进自己耳中的八卦声,留着细长指甲的指尖几乎要将手中团扇撕烂,气得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可偏偏,这都是事实,她根本无从辩驳。
再看看身旁的柳月,素白指尖捧着一只茶盏,慢条斯理地抿着,泰然自若。
柳茵越看越怄气,深吸一口气,不论怎么说,今日得把这场子扳回来才是!
柳茵扫了一眼柳月不算格外华贵的装扮,轻蔑地抿唇而笑,抬手将自己发髻边的步摇扶正。
“二姐姐,你来这种场合,也要注意分寸。”柳茵轻笑着点出来,“瞧你这浑身上下,都没戴什么首饰,怕不是谢蘅只知道败家,没给你好东西吧?”
“他也真是的,二姐姐你在人前失了脸面,他不也跟着没脸么?何必这么穷酸呢!”
说着,便有意无意地抬手炫耀自己纤细手腕间的一对白玉镯子,和发髻间的金镶玉珠钗。
柳茵爱华丽,身上的妆扮无一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富贵。
只是柳月看着,这些东西在她身上,却有几分压不住。
柳茵年纪小,正是娇艳动人的年龄,却一身金银,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且她没有什么审美,只知道金子珍珠是好的就往身上戴,反而显得老气几分。
跟她的满头珠翠相比,柳月虽然也是妆饰娇丽,但却端庄玉立,身段亭亭。
就有跟柳茵交好的贵夫人跟着附和道:“是啊,侯夫人这一身才是彰显出了高门侯府的贵气!谢二夫人的,倒是平平无奇了。”
柳茵得意地瞥了柳月一眼。
柳月淡淡挑眉,语气平淡道:“也是,我听说宣平侯夫人,也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若有客人来,时常会拿出来炫耀。”
柳月最后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唇角含笑:“或许这人缺了什么,总要在别的地方努力补回来吧?”
柳茵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自己跟宣平侯夫人怎么能一样?!
宣平侯夫人寡居多年,夫君儿子皆战死,留她独自支立门户。或许是独居太无趣了,她沉迷于收集金银首饰,时常见人也是满身的珠翠,向众人炫耀,仿佛自己就没那么寂寞一般。
柳茵今日栽在柳月手中两回,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阴阳道:“那也比二姐姐这样小家子气,来得好些!”
柳月含笑道:“说笑而已,三妹妹怎么还急了?要我说,真正富足悠闲的人,哪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这话倒是,无人反驳。
柳茵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对着柳月挑刺,用力过猛了,谁看着都知道是谁先撑不住。
“你……”
柳茵气得还想说她什么,柳月却瞥见了人群后边姗姗来迟的邵令燕,懒得跟她纠缠了。
她站起来离开此处,徒留下气得不轻的柳茵独自恼火。
柳月经过众人时,有人这才瞥见她发髻间的钗环,是一支白玉无瑕的长钗。
“那好像是……”有识货的人就忍不住低声道,“是前朝明妃的钗子吧?怎么会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