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功成身退的黑老鼠,开心的舔着自己的毛毛,美滋滋地想着被许下的报酬。
末法时代,修行不易,它一只山里的鼠大仙,也开始为米折腰啦~!
想当年,它还是一只不知愁苦的小鼠,每日里的最大忧愁就是第二天要吃什么好,它出生在一个和暖的春天,还不曾见过寒冬的冷酷。
在大家急急忙忙屯粮的时候,它还在月光下感慨秋叶的灿烂。
虽然族群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在跟着父母奔波,它却总是最闲适的那个,它会为一朵花驻足,也会为一阵风欢呼,然后……
然后,它就会挨上一个大比兜,有时甚至会被生气的大鼠给咬上一口。
啧~!它们真的不觉得那阵风吹得特别的棒吗?
许多许多的,比它们族群还多的树叶被风掠起,在半空中打着漂亮的旋,颜色绚丽多彩,那么高那么高的,在半空中飘荡。
它们和树叶一样,也没有翅膀,若是风足够大,它们是不是也能乘着风飞翔?
但它们不像树叶般多彩,大家一起在空中打着旋的时候,一定不如树叶好看。
在它遇见大风,想要带着一群小崽子偷溜出去,从树上跳下来试试乘风的时候,在洞口被大鼠咬着尾巴拖回洞中,在首领的见证下,被一顿好打。
呜呜呜,那一帮子不解风情又狠心的鼠,差点把它的腿给咬断。
连续多日心情不佳,独坐枯木对月伤怀。
然乌云蔽月,不许鼠观。
嘤嘤嘤……(╥╯^╰╥)……
倏尔,风吹云散,月大如饼,香甜之气勾鼠,令鼠神思不定、饥肠难耐。
偌大的月亮从外圈崩散,鼠捡到了一块儿月亮。
澄澈透明的一块儿月亮,像清晨珠露,又似水底圆石。
闻之香甜,入口寒凉,含之即化,如三伏盛暑畅饮冰泉,头脑为之一清,周身为之舒畅。
它从此再也不是族群里的一只奇怪的鼠,它是吃过月亮的鼠,它越来越强大,成为族群新的首领。
此地曾是山林中的禁地,但它知道这里有好东西,经过几十年孜孜不倦的努力,它成功的打出一条地道,在下边安了窝。
鼠的脑子越来越聪明,它知道了,那天被它吃掉的月亮,叫做帝流桨。
通过偷偷摸摸的从小灵脉薅一点儿灵气,它愣是在末法时代活了几十年,成为了山林里的异兽。
今遭突然被人找上门,还以为事儿发了,要小命休矣,都在考虑是奋力一搏,然后颠沛流离的逃命,还是卖笑撒痴,受人奴役的苟命。
难选啊~!
还好,它不用选。
带个路啊,轻轻松松,没问题的。
这大几十年,这禁地之间的道,没有比鼠更熟的了。
它的迷宫遍布这山里的每一个好地方,今天啃啃人参,明天吃个枣子,后天顺爪去虎窝偷点毛垫窝,晚餐再美美的喝上一只鸟蛋,鼠的小日子自由又美好。
不是它吹,就鼠这耳朵和爪子,自幼就耳听八方,裂山开石,吃了月亮后更是不得了啊~!
就那禁地环绕的花里胡哨的看不见的玩意,它挥挥爪子,来去自如,还不引人注意。
美啊~!这地下的日子,安稳又富裕,只要别贪心谁都不知道下边还有个鼠。
谁知道,鼠心血来潮的,想出门吃点新鲜的打打牙祭,就被人给逮着了呢。
这种小纸人,就是那些道士们用的手段。
它,认识。
它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鼠。
唉~!可怜鼠鼠我啊,都多久没这么卖力的挖过石头了,看看这一身的毛都乱了。
要不是对方开出的报酬,十分的令鼠心动,鼠大仙才不是他们能支使的人呢~!
鼠鼠都做好了识时务以保命的决定了,结果再次天降月亮,这人居然肯跟鼠公平交易,拿出了令鼠十分心动的丸子。
啧~!那味道,让鼠想起了当年的月亮。
……
嗯?专心理毛的黑老鼠突然停了一下,它侧头看向顺着它背往它头上爬的小纸人。
干啥?干啥?这是干啥?
鼠大仙的头是可以随便踩的吗?
不过看在酬劳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让这小家伙站高点儿。
它,鼠大仙,是一个大度的合作伙伴。
……
小纸人三下两下的顺着黑老鼠的背站到了它的头顶,双手举高高的开始转圈圈。
‘看我呀~!看我呀~!快看我呀~!’
主人说了要对小崽子有耐心,非必要,不采取强硬手段。
小崽子一定是刚刚没看到它,现在它重新挑选了位置,处在小崽子视线的焦点处,再不看见,就不礼貌了。
不礼貌的孩子,就可以采取必要手段了。
比如,打一顿,打一顿,打一顿……
……
咻咻咻——!
小纸人虽然轻,但它转起来的风带着鼠头顶凉飕飕的,可别给鼠剃个秃瓢出来,湖心岛虽然漂亮,但只适合存在现实或者画里,不适合存在鼠的脑袋上。
唉?唉?唉——!
你转着转着咋还金鸡起舞了呢?鼠突然觉得脑壳有点儿痛。
想起了被尖嘴鸟凿穿的树。
……
‘蠢。’
沈鹤远不想搭理这个奇奇怪怪的,将自己转成陀螺的小纸人。
他警惕一切不请自来的东西。
他的师父有一阵疯的厉害,反复试探他,评估他,观察他的心性,揣摩他的危险程度。
看起来既怕他心性扭曲,又怕他脱困报复,扭曲的可笑。
他的师父曾经是一位很通透的长者,现在这个人,越来越不像他师父了。
对死亡的恐惧真的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明明他曾经很坦然的说过自己的死亡。
曾经师父带进来过一个看起来很不一样的孩子,冷静的超乎寻常的小孩,让他很是在意。
他的身上有和阿娘离开时相似的气质。
师父说:“鹤远,咱们师徒多年,我不想害你的。你是师父最疼爱,也最看中的孩子,只要你帮师父我举行一个仪式,师父就放你出去,以后你还是师父最骄傲的徒弟,师父也算是不负你阿娘的嘱托。”
那是一个繁杂的换血的仪式,需要同血脉者的主持。
师父没有这样的血脉,他想要成功换血,还要在后续掠夺对方的体质、命格、生机以蕴养约束血脉,被抽离了本源的孩子,必将命终。
他做不来,从小师父教导他要持正本心、不坠恶道,纵使本事微末,也要为天下众生持护持心,守清明志。
他如何会对无辜者出手,更何况对方还疑似是阿娘的族人。
师父留下那个小孩,和他一起生活了一小段时间。
小孩对他很警惕,根本不愿意和他说话,也不靠近他。
后来师父说,如果他肯种下同命蛊,签下生死契书,他就放那个小孩一条生路。
他同意了,但师父看着他闷闷不语,最后说,让他再考虑考虑。
那日小孩在沉默了好久之后,跟沈鹤远说了第一句话:“你知道的吧,你答应了,我也未必能活。”
沈鹤远当然知道,但他也知道,他若不答应,小孩就一定会死。
他这般不同,说不定能抓住那一线生机呢,搏一搏总比没得搏要好。
“我叫张海风。”
“我叫沈鹤远。”
小孩偏着头,用黑漆漆的眼珠盯了他好一会儿,他说:“虽然我没在族里见过你,但你应该也是姓张的才对。”
“我的名字不好听吗?这可是我阿娘给我起的,我很喜欢它。”
“哼~!”╭(╯^╰)╮
小孩别过脸不再搭理他,大概是觉得他在炫耀吧,虽然他确实有点儿在炫耀,他好久都没再读过阿娘的信了,他想和这个大概是阿娘同族的小孩,说说他的阿娘,或许他听过他的阿娘。
但可惜,小孩不想和他聊了。
在他心甘情愿的签下生死契书,心脏里住进一只同命蛊后,小孩被师父带走了。
小孩,要抓住那一线生机,好好的活着呀~!
愿你能够成为真正自由的海风……
平心而论,同命蛊并不丑,黑红色的蛊虫不过米粒大,有着一对柔软又漂亮的翅膀,能够将自己牢牢裹住,在生死契书的保护下,这只蛊虫成功的免除了沈鹤远血脉的针对,在他的心脏中潜伏了下来。
待到他师父百年之后,他会和他师父一起死去。
宫家永远不用担心,会受到宫世良曾经最出色的徒弟——沈鹤远的报复。
可惜,他的主动赴死,并不会带着师父一起走,反倒会让他再盯上其他的人。
而且,他还想再看看阿娘的书信,尤其是,那些他还没读过的……
他曾经在书房见过一个匣子,里面是满满的阿娘留给他的信,真可惜呀,当时没有全部拿走,就不该那般乖巧的。
明明是阿娘给他的祝福,却被师父在翻脸后全部收走。
真是,太讨厌了……
话说,阿娘应该是姓张吗?
张……元宵?这样的名字也太潦草了些。
小时候他还奇怪,为什么阿娘叫元宵,是因为阿娘的阿娘很喜欢吃元宵吗?所以才管阿娘叫元宵。
那么,他为什么不叫枣泥糯粢呢?他的阿娘明明很喜欢吃枣泥糯粢。
当时,阿爹在一旁偷笑,笑的面颊飞红,阿娘狠狠的搓着他的脑袋,把他搓的晕晕乎乎的,然后阿娘一口吃掉阿爹递过去的枣泥糯粢。
对他说:“因为,如果小鹤远是枣泥糯粢的话,就会被阿娘一口吃掉。那么阿娘和阿爹,就没有小鹤远了。”
当时他傻乎乎的,还问:“小鹤远这么大,比枣泥糯粢大多了,阿娘吃不下的。”
“吃得下的,吃得下的。”
“不不不,阿娘吃不下的。”他连连摇头,又带着眼泪委委屈屈的问:“小鹤远比糯粢硬那么多,不好吃,也不好消化的。”
“阿娘,阿娘,要是非得吃,吃完后,阿爹能去茅坑里把小鹤远再捡回来吗?”
“德诚那次吃了他阿娘的漂亮珠子,就又从便桶里捡出来了。”
“唉?那为什么要让阿爹去捡你啊?直接找你阿娘不好吗?”
“茅厕臭臭的,阿娘香香的。阿爹是臭男人,要阿爹去捡,等阿爹把小鹤远洗香香了,再还给阿娘。”
“你个臭小子,还洗香香了再还给你阿娘。先让阿爹我打一顿再说。”
“明明是阿爹自己说自己是个臭男人的!!!上次阿娘给小鹤远擦香香的时候,给阿爹也抹了一下,是阿爹自己说,自己是个臭男人糙得很,不用擦香香的!!!”
“臭小子,你别跑,再跑,以后就不要找你阿娘去擦香香了……”
阿爹追着他在屋子里绕着跑,阿娘伏在桌子上笑得都忘了吃点心。
往昔声音犹在耳,不记父母旧日颜。
他的记忆,为什么就不能再好一些呢……
沈鹤远抬手,看着自己一双指甲怪异的手,真没用,连阿娘的小像都画不出来。
……
在黑老鼠头上转圈圈的小纸人默默的停了下来,它这么卖力的一个小纸灵,你都看不见,小崽子你是眼瞎吗!!!
等等……
自己脚底下这么大的一只老鼠,他好像也看不见……
小纸人捧着自己的脑袋,发出无声的呐喊:小崽子不会真的眼瞎了吧!!!
=????=????(●???● |||)
不行,它得好好看看。
下蹲,起跳!
飘……
飘飘乎的,小纸人从黑老鼠的头上落了下来。
原本预定的掌心,没挨上一点儿。
主人啊,这轻飘飘的身体,稍稍有点儿耽误事儿了……
但,没事,它可以二次准备,刚刚没发挥好,是因为它怕自己踩碎了黑老鼠的脑壳,危害主人口碑。
是为了避免传出主人赖账,杀鼠灭口的传闻,是为了主人的个人形象着想。
现在,它要拿出真本事了!
别看它个子小,还轻飘飘的,但它的力气一点儿都不小~!
小纸人把自己打成卷,在桌面上弹射起步。
咻——!
嗯,这回,成功的打到了沈鹤远的肩膀上。
小纸人眼疾手快的抓住衣服,晕乎乎的打着飘。
虽然着陆点有点失误,但这里离眼睛更近,不用它顺着胳膊爬了……
等等!!!
爬?
呜呜,它明明可以顺着衣服爬的,它为什么要用跳远这么为难自己的方式靠近啊……
是因为它的脑子也是扁扁的吗?
算了,这不重要。
小纸人像模像样的抹了一把自己根本就看不到眼泪的脸(其实,宫荞荞和宫余年为了偷懒赶数量,根本就没给它们画五官)。
重要的是——小崽子的眼睛。
小纸人站到肩膀上,拽着头发爬。
沈鹤远斜眼:这个纸灵,是不是太情绪充沛又活跃了些,灵性的有些过头了。
师父的术法……何时精进到如此地步了?
————————
德诚(黑脸):你是没看见我事发后一瘸一拐的腿吗?
德诚(抽鼻子):呜,阿娘打的屁股好痛,但他是男子汉,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