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被天道察觉，张启灵特殊备份的记忆并不多，只有寥寥的五年，从离开西王母国所在的那片沙漠起，到他离开长白山的那一年止。
被封印的备份记忆像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头，静静的躺在他神魂识海的深处，和他那些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混在一处。
不过这也够了，在天道无法关注到他的时候，这份记忆可以告诉他，他从何而来又要到何而去。
他不是一个空空茫茫、没有过去与未来，消失了也没人发现的人，不是一个没有存在痕迹的幻影，他是一个有家、有归处的人。
在他的来处，有许多人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回家。
“族长，还有一事需报与您知晓。”
张名山上前一步，将小动作不断的一众同族甩于身后。
他可是有正经事汇报的。
“秦岭祭坛，当前驻守者为张苏山，他在此发现前任驻守，瑞字辈亲卫一名，张瑞锐，经评估危险性低，您要接触一下吗？”
张启灵眼神放空一瞬，尝试着在自己空空的脑子里挖出点相关印象，然而他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对张苏山这人，印象颇深的一件事是，张苏山还有个叫张酥山的堂妹，因为读音相似的名字，一直相互别劲，凑到一块儿就有些闹腾。
他那个堂妹现在化名宫素素，加入了国家特事局，前段时间还跑到海上，在自己跟前晃悠了一圈。
张启灵有时也会想，字有那么多，为什么山字辈的名字总是能凑出一些相似的来，张名山、张命山，张文山、张文远，张苏山、张酥山，还有……
“张瑞锐……”
张启灵小声的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但可惜的是，他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一点儿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应当是个从未见过的人。
张启灵轻轻的点点头，自然是要见见的，毕竟也是张家人，哪怕他是瑞字辈的。
……
山林间腾起大雾，一线天的夹子沟像从黄泉中延绵出来的路。
风从这头儿闯到那头儿，行进于夹子沟中的吴斜，觉得自己在走一条鬼哭狼嚎的黄泉路。
雾霭弥漫，峭壁从两边倾倒，不知前路不见来处，身处其中的人仿若被世界抛弃。
吴斜往后捋捋自己被雾气打湿的头发，这样的环境，难怪那老猎人要说这一条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身处其间，心理压力也太大了，这样一条仿佛走不到尽头的路，可以压破许多人的心理防线。
好在，吴斜知道这条路是有尽头。
要穿过夹子沟所需时间不少，吴斜和老痒合计了一下，摸索着重新返回入口，打算先吃点儿东西补充体力，也看看这雾会不会随着时间散去。
山雾来的突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成了弥天大雾，像是被骤然拉上的白纱。
吴斜和老痒埋头干饭，不曾发现山物雾中有举止诡异的黑影摸到近前。
被嗦的干净的骨头，从高处落到两人的头顶。
老痒从衣领里捡出一块儿细小的骨头，短小纤细，还带着酸臭味。
“吴、吴斜，你今天刷牙了吗？”老痒嫌弃的将骨头扔到一边，在湿漉漉的石头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又找草叶子捻了两下。
吴斜回手去袋子里摸腌笋，动作间，头顶的碎骨顺着头发滑进衣领：“艹，老痒，你吐骨头就不能看着点吗？”
“谁、谁吐骨头啦！”
摸了半天没摸着，吴斜转身，自己装食物的袋子已经无影无踪。
有些油腻的汤汁从上方滴落到吴斜的身上，带着腌笋和鸡杂的味道，吴斜抬头朝着头上声音窸窣的位置看去。
人高马大胳膊长的猴子，蹲在离他很近的石头上，龇牙咧嘴的撕着装腌笋的袋子，饥饿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
吴斜去看老痒，他的身后也蹲着一个怪异的黑影。
“吴、吴斜……”老痒声音发颤的叫着吴斜的名字，两人缓慢的背靠背的凑到一起。
白茫茫的山雾中，十余个黑影环绕着他们，默不作声的和黑漆漆的石壁融为一体。
但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饿肚子的猴子将他们视为食物的携带者，或者是根本就将他们视为了食物。
袋子里的肉食，明显吃的它们胃口大开。
“老痒，拿火。”
两人从火堆中抽出最粗壮耐燃的树枝，和不请自来的猴子们对峙着。
吴斜有些心慌，这些猴子不对劲，它们不仅仅是野性，更是一种凶恶，那种视人如猎物的眼神，说它们没捕食过大型的血食，他都不信。
或许，那些在夹子沟失踪的人，他们就存在于这些猴子的五脏庙中。
因为休息，他们不是所有的装备都带在身上，一些比较沉的，和主要装吃食的背包，都被他们放在地上。
在吴斜和老痒与上方的猴子对峙的时候，已经有体型较小的猴子趴在地上靠近，它扯着背包，叮呤咣啷的没有扯动，当吴斜看过去时，它正将爪子伸进背包里，摸着小件的东西拿出来。
猴王一声吼叫，石壁上的猴群纷纷扑身而下，吴斜和老痒挥舞着火把，灼热的温度退开了靠近的猴子，吴斜急忙拿着火去燎摸它包的小猴子，那只小猴子的怀里已经抱了三块压缩饼干。
再不制止，他那包里的东西都得被掏空了去。
猴群似乎对着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它们配合打的很好，在吴斜去赶小猴子时，就有大猴子朝着背上扑去，看爪子的落向，一旦被扑中就会被猴子顺势挠了眼睛和喉咙。
万幸吴斜不是一人，老痒的火把杵在了猴子的腹部，把它掀了出去，皮毛烧焦的味道，闻起来恶心。
但吴斜还是被它在肩上抓出了几道爪痕，隔着衣服伤的不重，但也见了血。
受了伤的猴子，吱吱吱的叫唤着，声音又尖又利，引得畏惧火光按兵不动的其他猴子蠢蠢欲动。
吴斜盯着猴子，随手捡起两个包裹，一个自己背上一个扔给老痒，加上原本本在背后的书包，一前一后，也算是个防御。
“走，这些畜牲吓不住了。”
猴王带着猴子堵在入口处，吴斜和老痒只能往一线天的深处跑。
在吴斜和老痒看不清楚的雾中，闻见血腥味的猴群生了诡异的变化，它们的爪子更尖了，嘴巴向两边裂开，牙齿与牙龈全部露出，凶性彻底取代了野性，眼中浮现出不管不顾的疯狂之色。
在猴王的嚎叫声中，猴群追着两人奔跑。
它们在峭壁中借力攀援荡起荡落，一只只猴子涎水横流的从上空扑向活人。
离得近了，吴斜不光闻到它们口中的酸臭味，这些猴子的嘴巴里还有一种腐朽的尸臭味。
吴斜的心底像是砸了一个冰礅礅，又凉又沉。
这些猴子和那海猴子一样，都是变异过的。
猴子是一种聪明记仇又报复心极强的动物，这么多的猴子，他们打不过，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他们迟早会被磨死。
“老痒，你有木仓吗？”吴斜一边跑，一边咬牙询问。
不杀掉大部分猴子，将它们吓退，他们得不到一点喘息。
甚至若是可能的话，最好将这些异变的猴子杀光，不然，他们就得随时防备有猴子扑出来攻击他们。
“我从哪弄那玩意，你给我列的单子，有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吗？”老痒说的又快又急，关注点全在猴子身上的吴斜，并没有发现他的发小不结巴了。
“包里倒是有杀虫剂，要不照着眼睛喷喷，再拿火把燎燎，那玩意易燃。”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就这山里风向，小心引火烧身。”
吴斜躲过一只猴子的扑杀，抓住它的尾巴，狠狠的借力掷出去，呼吸急促的反驳道。
这处山隙风向诡异的变幻不定，喷出去的水雾要是被风反方向的往他们身上一吹，他俩躺平了给猴子开饭算了，还是带热气的三分熟。
“他娘的，这夹子沟，也没个山缝能躲躲！！！”老痒愤怒的抱怨。
吴斜想，可能也不是没有，或许比较高，也或是大雾之下，他们根本就看不见。
几次扑杀不中，反倒吃亏的猴子，捡起碎石从上方噼里啪啦的往人身上扔。
雨点一样的碎石，可比猴子难躲多了，吴斜头上挨了一块，觉得眼前有点重影。
吴斜和老痒背靠背的凑到一起，举着背包挡住从天而降的石头。
“啧，这些畜牲真能跟，这是要不死不休啊！”老痒恨恨的咬牙，盯着猴群的目光带着火气与狠厉。
追了这么远了，已经进入夹子沟深处，吴斜也只能跟着他继续往下走。
这些畜牲要是再不知进退，就别怪他让它们全部葬身于此。
“吴斜，你顶一下，我掏刀子出来。”
老痒拿下背包，伸手进其中翻找，暗中却摸上了绑在手臂上的青铜树枝。
……
迈入一线天的张家人，听着被风送来的猴群的凶戾声，举目望向深处。
“这些猴子，在阴气的侵染下，越发的凶戾了。”
“该清理了，不然就要成怪了。秦岭的阵法已经出现裂隙，要是跑去了外边，就该是祸害了。”
“那就定在今天？也顺道救人一命。”
“这个时候还进山的，不是挖坟的就是盗墓的，迟早要留在祭坛那。”
“别这么说嘛，早死晚死，当然是晚死比较好啊~！”
“说的这么好听，你是想拿他们试试，假形为何会被放出去吧？”
“总要看看这阵法能不能修嘛~！”提议救人的小麒麟摊摊手，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既然有送上门来主动找死的，不用白不用。”
踏！踏！踏！马蹄声从无到有。
“阴兵巡游，用不着你了。”
披甲骑马的阴兵，打着破破烂烂的旗帜，从虚变实，沿着夹子沟错落而行。
路过张家人时，领队的阴兵带着鬼拉缰勒马，冲着人点头颔首。
张家人回礼，看着阴兵往深处而去。
“他们守了多少年了？中间有换过岗吗？”
“你刚刚怎么不问。”
“太严肃了，不想破坏气氛。”
“走了，赶紧跟上小族长。一会儿鬼门打开，还能让他们顺便把鬼给带回去呢。”
“……”
围着吴斜和老痒的猴群，突然变得有些慌乱，他们纷纷扔掉手中的石头，惊慌失措的在崖壁之上攀爬跑远。
“这些畜牲，是怎么了？”
老痒握着手臂，有些茫然，这么敏锐的吗？他还没发力呢……
“可能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靠过来了。”吴斜皱皱眉头，拉着老痒继续向前：“我们跑了这么久，离出口应该不算远了，快些离开，不然被堵在这儿可不是好事。”
吴斜拉着老痒，摸着石壁前行。
走了一会儿，手下一空，吴斜摸到一处裂隙。
“吴、吴斜……你有没有……听到马蹄声……”，老痒嗓音发颤的抓紧了吴斜。
吴斜摸了摸裂隙，发现这处裂隙足够宽，侧着身子就能进去，拿着火把往深处照了照，里面也更为宽敞。
听着不断靠近的马蹄声，吴斜一咬牙：“走，我们进去。”
藏进裂隙，匆匆的用火把照了照，除了发现一二枯骨，再没看见别的出口和活物。
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吴斜和老痒吹灭火把，盯着外边的雾气，心神紧绷，高高悬起。
踏！踏！踏！
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但吴斜和老痒却没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这种似真似假的感觉别扭的挠人心肝。
他们垂眸盯着地面，吴斜看不见黑色的马蹄，但他看见了雾气的搅动。
马蹄声一点点的远去，浓郁的山雾也被一起带走。
待到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的时候，吴斜抬头看向裂隙之外，对面山壁的颜色已经可以看的清楚。
老猎人并没有在哄骗他们，他好像，又遇见一些无法言说的事情了。
……
甩着刀上腐臭的污血，圆脸的麒麟子低声抱怨：“啧，真是脏死了，这一身毛也是扎手的很。”
“这些猴子，异化的有些太快了，三年前才清过一遭，这回速度快了至少三倍。”
张名山剥开猴子的尸体：“血液大量减少，肌肉纤维异化，上皮组织角质化，骨头硬度提升，脏器开始萎缩。”
丢下破破烂烂的猴子尸体，张名山看向自家的小族长：“它们对鲜活的血肉，充满渴望，食谱已经被替换。”
有手快的小麒麟划开猴子萎缩的胃袋，腐烂酸臭的胃液中，有着还未被完全消化掉的鸟雀、老鼠的残渣。
旁边的人拍了一下手快的同伴，就你知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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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痒（手握青铜树杈）：不知道主动退场，那我就帮你们退场……
老痒（豆豆眼）：不是？我还没想好要构筑什么呢……你们怎么……就突然跑了……
猴群：称王称霸威风凛凛三年期，出门前也没个人告诉我们今天水逆啊……
猴群：前有老六，后有阴兵，跑了跑了，还有追杀的，你们不讲武德，以大欺小，百年老人打我小萌新，我们死的不服！！！
张家山字辈父母：小孩子们就要打打闹闹的才能关系好。
张家瑞字辈：虽然我们瑞字辈很乱，后期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但我们还是希望小孩们的关系能好一些，能停止这种内斗。
张家瑞字辈：我们已经停不下来了，但他们不该和我们一样。
汪家人（咬牙切齿）：我们费尽心思的扰乱瑞字辈，让下一代的山字辈彼此之间都有仇怨，谁知道这群本该失望透顶、一盘散沙、被逐个击破绑进实验室的张家人，还能有握手言和重聚一堂的时候啊！！！你们不是最会记仇的了吗！！！百八十年后，还来刨汪家的祖坟的精神呢！！！
小麒麟（无辜脸）：谁叫你们总在坟里整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之前又不是针对汪家，我们平等的清理每一处有异常的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