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景区,吃着旅游民宿这碗饭,村寨里勤快的人家,手里有了余钱,为了更好的揽客,都赶时髦的改建了二层或三层小楼。
吴斜和老痒此时就趴在二层的窗户上,颇有些心惊胆颤的看着村子里的来人。
今儿个一大早,就有三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来了村里,那颜色那帽子一看就是出了大事儿。
“老痒,你看出什么来了没?”
“吴……吴斜,那俩……”老痒点了点三个人中一个岁数大和一个最年轻的,“那俩,和另一个,不是一个系统的。”
“中、中间那个,才是局子里的干活的。”
三个人在村口找人问了路,目标明确的朝着南边去了。
“看起来,不是过来抓我们的。”吴斜松了一口气,万幸,发小不用二进宫了。
但也有些好奇,村子里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素素小姐有关……”,昨夜蓝衣姑娘阴森森的恐吓犹在眼前。
“素、素小姐?”
听到老痒的疑问,吴斜嘴角一抽:“昨晚你晕的倒快,真遇上鬼了,你这个拖后腿的,就是被人留下垫背的命。”
“就你这胆子,就不适合吃这碗饭。”
“意外、意外,我那、那是,跑的太久,脑、脑子……缺氧……累晕的……”
吴斜冲发小露出一个假笑——你猜我信不信?
他耳朵又不是不好使,在发小抽过去之前,那牙齿打颤的惊呼听得是真真的。
看楼上拉开窗帘,老板让小孩上来敲门,问要不要吃饭。
吴斜下去领了米粥、小菜和豆腐包子,满满的一托盘老板帮着一起端上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闷头就往山里钻,可不知道这山路累人着呢,走走还是要歇歇的,不然啊,容易起不来。”
“唉,叔你说的太对了,但我那发小,昨天非不信邪,这不,今天这腿啊,都不敢说是自己的了,下去吃饭都费劲。”吴斜附和着老板的话,把老痒不下去的原因给圆过去。
“看出来啦,昨儿个,那娃子累的眼都睁不开,还是我搭把手给一起扶上去的。今天好好歇歇,一会儿我上来收盘子,给你们拎两壶热水,床底下有盆和药包,你们好好烫烫脚,舒缓舒缓。”
“叔,还是你心细周到,你家的生意一定是这个!”吴斜冲着老板竖起一个大拇指。
“过夸了!过夸了!祖祖辈辈跑山路,家家户户都有点儿的东西,山里面就薅的着,也就你们城里娃子没见过。”老板面色红润笑得爽朗:“你好我好,我们还盼着你们再来呢,自然要周到些。”
“话说,你们两个年轻娃子,咋个不跟着旅游团走?这山里面的道道,不熟悉的就迷路,大晚上的危险着呢。”
“叔,不瞒您说,我们两个啊,是徒步登山爱好者,拥抱自然挑战自我。原定的领队有事没来,我俩看着地图一合计觉得自己也能走,谁知道在林子不知不觉的就掉了向,找不着原路了。多亏了见山大叔啊,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林子里转多久才能找着人。”
“见山是个热心肠的,你们运气不错。”
“叔,见山叔晚上出去是干啥子的呦?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夜深人静的突然遇见有人点着香出现,好悬没三魂吓丢了两魂。”
老板笑笑:“大概祖宗托梦,出去上个香。也是你们有缘。”
“额就不跟你进屋了,一个小时后,我再过来收盘子。你吃好给你同伴好好按按,不然明天也难走路咧。”
“好的,好的,多谢提醒。”吴斜笑容满面的接过了老板手中的盘子,透过打开的房门,能看到寸头的男子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声打的香甜。
关上门,老痒睁开眼睛,听着脚步声远去,老痒停止打呼,坐了起来。
“问出什么了没有?”
“今早的事还没问呢。昨晚刘见山为啥外出,老板要么不知道,要么不好说,也不用再打听了,他们村子里自家的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那、那可未必,条子……都、都……叫过来了……,万、万一戒严不让走呢?”
老痒凑到小桌跟前,抓起一个包子。
咬上一口:“豆腐粉条的?”
再咬一口,虽然没有肉,但:“还、还挺好吃。”
“应该不会,我看老板没什么紧张的神色,要是会影响生意,他比我们急。”
“你、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就是给人交、交钱的生意,当然是,住的越久越好。”
“行了,闭嘴吃饭,一会儿老板上来,我再问问。”
“成,你一会儿好、好问问,实在不行,我来。”老痒说了一句话后,端起粥,唏哩呼噜的喝起来。
“还是我来吧,听你说话,费劲,你还是好好的泡泡脚,免得明天还爬不起来。”
“切,瞧不起、谁呢!我今天就、就、能走!”
“……”
老板上来收盘子的时候,正巧从二楼能看见穿制服的人带着两个人往村口走。
两人手上缠着衣服,衣服下的手应该是被铐住了。
“老板,这是怎么了?”吴斜指指窗外,老痒正靠着窗边趴着个头往外看,时不时的抽一下嘴角。
老板看着面色有些惶恐的青年,还有那个拖着两条废腿也要看热闹的青年,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唉——!村里有个娃娃没教好,在外边寻衅滋事被警察找上门来,带回去教育教育,让你们见笑啦。”
老板避重就轻的解释,陈鹏飞那个娃子,平日里看着是个不着调的,但也没想到会歪的那么厉害。
他可是在下边听去看热闹的说了,全套罪名是,寻衅滋事,宣传封建迷信,加害人未遂。
那陈丰年还阻碍执法,袭警,也被一起带回去咧。
老板愁啊,寨子里出了这么两个祸害,口碑受损,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好嘛!
吴斜和老痒对视一眼,吴斜拍拍老板的胳膊:“叔,他是他,你是你,那两人又代表不了一整个村子。”
“叔,我跟你打听点儿事。我们这不是来徒步登山的嘛,我们计划的目的地是太白山,太白山附近有什么村寨,咱们村子里有没有地图啊?之前领队发我们的那份,如今看起来是有些不靠谱了。”
“太白山?哎呦,那可远着呢,又偏又远的,去哪里做啥子呀,附近的风景也是极好的咧。”
“我们徒步啊,就是追求这种破除困难勇往直前的精神,给自己做一场深度的精神按摩,也算是另类的忆苦思甜,挽起袖子加油干。”吴斜张嘴,草稿都不打一下的,开始满口的忽悠。
“搞不懂你们这些城里娃,不过这山路可不好走,你们还是找个向导比较好。有些路地图上可没得标。”老板不是很明白吴斜嘴里的追求是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这两个娃子铁了心的要往山里去。
“太白山太深了,那里可没什么寨子。离得最近的,也在蛇头山下,再往里就没人住了。你们要去太白山,中间还有一个天门山呢,远得很。”
“叔,那这蛇头山的寨子要怎么走啊?咱们村里可有人去过?”
老板叹气:“守门村,太深太偏了,我们是不去的,不过他们村里的人会出来,一般一个月一回,村书记带队出村,卖山货外加采购物资。”
“你们要想去,可以跟着他们的马队。不过还是等下月吧,他们今天就会路过我们村子,太赶了,你同伴这样子,还是再歇歇的好。”
“不、不、不,我能走。”老痒摆手:“守门村,我听、领队说过,最后一段路的向导,就在那。”
“成吧,我也不劝你们两个了。马队中午会在村子里休息,你们去找他们商量吧。”
老板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要是不小心和马队走散了,你们就回来,等下个月,别自己找道乱走。去守门村以前有条栈道,已经废弃了,千万别因为好玩上去,小心困在中间进退无路。”
“嗯!嗯!”吴斜连连点头,谢过老板的好心肠。
……
快到中午的时候,在村子里乱逛的吴斜,看见村口来了一队人马,当地人的打扮,男男女女都有,面有风霜,一进村,便有熟悉的村民迎上去招呼吃喝,再做一些信息和物资上的交换。
马队领头的男人,跟着村里的书记往村子中间走去,看起来是要说什么事情。
吴斜在村里转悠了一圈,也没听见关于刘见山家,或者早上被带走的那两人的详情后续。
每个人在他跟前说的话都差不多,刘见山家的女娃考上大学了,当爹的去给祖宗上个坟,为啥晚上去?这不白天忙嘛,傍晚去了一不小心说完晚,就摸黑回来了,都是山里吃饭的,那点儿黑、那点儿路都不算啥。
被带走的那两个,唉,年轻娃子不学好,走了邪路,都是当爹的惯得,一起去学习学习也好,免得把寨子里的其他娃娃也给带坏了。
总之,避重就轻,绝不在外人面前说村寨里的坏话,应是被人三令五申的叮嘱过的。
回了招待他们的山民家,吴斜和老痒提着包下去,在老板家买了两根自制的名为登山杖的木拐,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等。
当马队的领头回来,在老痒的金钱开路下,他们很顺利的加入马队,跟着一行人朝深山里的村寨走去。
宫素素在陈鹏飞和陈丰年被人带走之后,早就从另外的方向出了村子,先一步的朝秦岭深处而去。
刘见山家的女娃,刘玉娇,最终选择保留自己的记忆,她不愿差点儿没命还稀里糊涂的。
……
吴斜和老痒跟着守门村的马队,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看见了老板口中的废弃栈道。
峭壁之上有着一排不知何时修建的栈道,宽不过一人略有余,青苔生长呈现出一种暗绿色,野草在缝隙里挤出,藤蔓相互蜿蜒缠绕。
陡而险的栈道,让人窥见了几分古蜀道的风采与艰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吴斜感叹:“直面此道此景,才知李太白的蜀道难写的有多绝。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老痒没有那么多的感慨,顺嘴怼了一句:“文、文绉绉的,你还、装上了。”
领队看了看天,说今天天黑前赶不回去了,夜路不好走,去前边的采药窝棚就近休息一晚。
这些话都是说给吴斜和老痒听得,天好时,他们差不多每个月来回一趟,什么时间赶到什么位置都是心里有数,多嘴一句自然是解释给外人听的。
马队再赶路的时候就慢慢悠悠的了,队里的人四散着收割着附近丰美的猪草,构树叶、鹅儿肠、野豌豆、野麦、喇叭花……
临近溪水,草木丰茂,每个人都打了沉沉甸甸的一大包,捆绑的时候压了又压,草垛子压得实实的。
听着村书记诉说山里的艰辛,年轻人都往外跑,村子里的老人打猪草要走上十几里甚至几十里的山路,听完村书记的回忆,吴斜和老痒的背上,每个人人都背了一捆等人高的猪草。
当夕阳收走最后的余晖,马队正正好的赶到了夜宿的窝棚。
采药人曾经搭建的木头窝棚,经过来往人员的反复修整,已经不算小了,也没有想象中的简陋粗糙。两层的木头窝棚,有顶有灶,避风避雨的,也算得上是坚固。
老痒自从到了落脚地就有些兴奋,吴斜看着他的眼睛扫来扫去,越来越亮。
“吴……吴斜……”,老痒凑在吴斜的身边,小声的和他咬耳朵:“这里,我来过。等晚上,我带你、去、见……见个东西……”
村支书安排大家拆卸货物、生火煮饭,让马松快松快,也让人吃上点热乎的。
吃完饭,村支书又安排大家守夜,听着山林中的嚎叫,吴斜和老痒领了天亮前的最后一班,和他们作伴的还有队里的一个红衣妇女。
妇女是村支书的媳妇,对吴斜和老痒有些看不惯,总觉得他们不是正经的旅客,是搞歪路子的。
躺在坚硬的地面上,虽然隔了层木板,但吴斜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的,总觉得眼刚一睁一闭的,就被老痒给叫醒了。
“醒醒,该、该我们了。先一起去放个水。”
老痒对已经醒来交班的红衣妇女笑笑,一手卷纸一手人的扯着吴斜出了窝棚。
“快、快走!老子、我想拉个大的……要、要憋不住了……”
结结巴巴的声音远去,红衣妇人盯着火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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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妇女:我就看他们不像个好人,尤其是那个寸头的结巴。
红衣妇女:不过当家的说了,有钱不赚白不赚。这两个要是真整出什么事被盯上了,我们也可以转身就当证人举报。
红衣妇女:要是没被盯上,而是其他的来人打探,一份情报还可以卖好几家呢,村子里创收不容易,要活动脑筋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