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那黑导游热情的给吴斜和老痒介绍了一个山脚下的小旅馆,吴斜推辞不过,也不想和本地人闹得太难看,便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本来都做好了钱包大出血的准备,倒是没想到对方推荐的这个带院二层楼改的小旅馆还挺实惠的,住宿和吃饭的价格都挺合理,比起那些翻着翻往上涨的,真是良心价。
男人走的时候,还拉着吴斜很热情的说:“小兄弟,名片你拿好了,进山就给叔打电话,叔亲自过来接你,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看起来就是一个热心的努力给村子创收的好人,是他自己想的多了。
老痒在旅馆前台买了最新的秦岭地图,端着饭和吴斜窝在房间里合计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按照他们的目的地,他们要在山里待至少一个周以上,导游带人去就要带人回,他们要是找个导游进山,带路的是有了,但警察也离着来不远了。
吴斜看向老痒,指望着来过的发小能够带路。可老痒也在那抓耳挠腮,上回来,是他老表找的道上的带路,但他自己却是没这个路子的,找不来人。
眼看就要达成,‘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成就。
老痒的眼睛无意间往窗外一瞟,他顿时就将地图往桌子上一拍,声音微高:“有、有了!”
“吴斜,你看……”,老痒抬手往窗外指指,“我、我们跟着他们、走。”
小小的旅馆又来了几个投宿的客人,大包小包的提着,行李满满当当。
院子里的五人,长得都很眼熟,里面那个上了年纪的、面相和善的男子,更是前天晚上和他们打切口的人。
“不过,我们得小、小心些,别让他们看见。”
吴斜躲在窗帘后,轻轻点头。
今夜有人住宿,也有人连夜进山。
森林间露出的月光下,偶尔会闪过一抹漂亮的蓝。
……
宫荞荞和宫余年坐在宫家的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削木头。
两人身后是一摞一摞拆分好了的桃木,他们脚下的筐子里已经装了不少削好的桃木钉。
宫荞荞将刻刀一扔,趴在桌子上,脑袋左摇右晃的看着还有很多的桃木,和院门口守着的旁支。
“老爷子还真是没事找事干,什么桃木钉啊,还得让我们自己削。素素姐,现在都不知道玩得有多快活儿~!”
宫荞荞乖巧漂亮的小脸上,露出深深的艳羡。
“嗯。”宫余年放下手中削好的桃木钉,赞同的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和宫荞荞一样的羡慕。
“好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老爷子布置的那点儿作业,瞧不起谁呢?”
宫荞荞支起身子,一手托着脑袋,一手去勾宫余年身前的桃木钉:“是你吗?”
“不知道。”青年挡住小姑娘伸过来的手,将桃木钉丢到自己的筐子里,顿了顿又开口道:“可能是宫从南吧。”
在宫荞荞和宫余年回来之前,宫家旁系最天才的少年,一度让宫老家主动了过继的心思,想要将人记到嫡系名下。
可惜,刚进入考核时期,就没有之后了。
只要他俩不死,古板守旧的宫老家主就不会将人提为嫡系,他俩的回归可是碍了旁支不少人的眼呢。
“哼,你俩要是有从南一半的听话,老夫也不会扣着你们不让出门。”
笃、笃、笃,拐杖点地,门口传来了一道苍老却也中气十足的声音。
院门口的旁支恭敬的低头,抱拳行礼:“见过老家主。”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枣红色唐装,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串,头发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皱纹舒展,精神头极好。
这个看起来顶多五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谁能看出来他是宫家的老家主,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呢?
熬死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
至今还活的好好得的宫家老家主,看起来过分的年轻。
“你们还羡慕宫素素那个逆女,是想和那个孽障学,叛出宫家吗?”
“老祖宗,素素姐的族谱,不是您主持划掉的吗?”
“荞荞没记错。”青年肯定的点点头。
宫老家主气的一个仰倒,半路回来的就是不孝顺,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磨了半个多月了,这性子没软和一点儿。
“呵,还知道我是你们的祖宗啊,我看你们是觉得自己是我的祖宗。在外边待了几年心都玩野了,一点家族荣誉都没有,还想跟宫素素学,你们心里可还有宫家?咒铃妖女,好大的名头!放着祖宗正法不学,去学那些歪门邪道。把我们宫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你们也想跟她学,划出族谱,加入特事局是吗?那还回宫家做什么?直接在外边别回来不就好?管他什么父辈遗愿认祖归宗的。”
宫老家主冷冷的盯着宫荞荞和宫余年,这两个玄孙天赋很好,特别好,远远的超出从南,但是太不听话了。
“孙儿不敢。”宫荞荞和宫余年做乖巧状。
“哼,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我们宫家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啊,能被你们顶着宫家的名头去和张家族长接触,是觉得我们宫家太安逸了吗?宫家传承到现在碍你们的眼了?准备把家族给扬了,想给自己上上强度?”
宫荞荞和宫余年沉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
“老夫不管你们在外边时都学了些什么,又受过张家怎样的恩惠。总之不许你们再和张家接触,将你们在外边学的那些野路子都给老夫忘了,老老实实的修宫家之法。只要将我宫家的门楣撑起来,你们要什么都有,待老夫身死,你们允诚伯父也老了,下一任宫家家主就是你们的。”
“不然,这些桃木削完了还有下一担,下下担,直到你们心静为止。”
“孙儿晓得,必定心向家族,光复门楣。”
宫老家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压力之下,两人坦然自若,似乎心诚的很,确确实实一副将家族刻在心里,以家族为重的模样。
“念你们年纪小,不知事,这次惩戒就到此为止,将这院子里的桃木刻完了,就跟着你们从南堂哥正常出门走动吧,从南是个稳重的孩子,出门在外多听听兄长的话。”
“是,孙儿谨记老祖宗教诲。”
待宫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远,直起身的宫荞荞和宫余年久久的看了一会儿对方的背影,目光从小小的院子扫到附近的屋宅亭台,两人目光相交之间有冷意暗中流转。
‘老家伙已经活了一百多岁,寿命也该到头了……’
‘等找到小崽子,就送他一张单程票……’
夜,有人在屋里忙忙碌碌,有‘人’在屋外寻寻觅觅,蹦蹦跳跳的小纸人,从门缝里钻进去,悄无声音的隐藏在房间的阴暗角落。
……
宫素素进山远比吴斜他们早,在吴斜和老痒跟着人进景区入深山,被灌木树枝勾的凄凄惨惨、爬的气喘吁吁的时候,她已经很安然的坐在寨子里,捧着主人家奉上来的热茶。
“仙姑,今日多谢捏了,不然额家女娃就要投了那深涧里去,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了。”
妇人从内堂里出来,抹着脸上止不住的泪。
“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让她出去,早早成了家,安安稳稳的也好。”
“我看她这年岁,是还在读书,今年高考了吗?”
“考了考了,成绩不错,就等着开学报到了呢,结果这个样子,疯不疯傻不傻滴,可怎么去啊。”提起女娃的成绩,妇人脸上不由的露出一点骄傲和笑意,却在下一瞬转为更深的愁苦。
“仙姑,捏说额娃是不是让水鬼给缠上了?要拖她垫脚?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咋就迷了心窍呢?”
蹲在门口抽烟的汉子,摁死了烟屁股,从外边进到屋里:“娃他妈,你去灶上整点菜,额跟仙姑说说。”
“成,当家的你说,额这脑子浆糊一样,在这也是白叭叭。”
“捏小心着点火,别着喽也别烧着手。”
“额晓滴,捏们聊。”妇人提了个陶瓷茶壶过来,又找了个盘子抓了些花生瓜子干桂圆摆上。
寨子守着秦岭风景区,来来往往的旅客不少,虽然是在山里,但勤快些,将屋子收拾好了做客舍,寨子里也不贫苦。
宫素素落脚的这家,夫妻两个都是勤快人,大儿子憨厚小女儿聪明,日子不说特别富足但也安稳幸福。
家里的小女儿今年更是考上了所不错的大学,在村子里走到哪都有长辈抱着孩子凑过来,笑呵呵的说要沾一沾文曲星的才气,一切眼看着越来越好。
却在大儿子带着怀孕的媳妇回岳家探亲时,陡转直下。
先是女儿在院子里突然昏迷,脑袋磕了个好大的口子,然后就是醒来的女儿浑浑噩噩的不知人,今天更是跑了出去要往那深涧里跳。
天知道当他们发现女儿不见了,顺着痕迹找到人时,看着那直奔断崖的背影有多么的恐惧与绝望。
幸好!幸好!老天爷还没对他们这么残忍,他们的乖娃被一个蓝衣服的姑娘给拦下了。
但他的女娃变得很暴躁,他从人手里接过娃娃,竟然按不住她。
手里的娃子,蛮的像头疯牛,挣扎起来不管会不会弄伤自己,死命的往外别着手腕,要脱臼了也不在乎,鬼迷心窍的认准了那处断崖深涧,他抓也不成松也不是。
正准备狠狠心,哪怕伤着也要把女娃捆起来带回去时,拦了一下他们娃娃的蓝衣姑娘出手了。
蓝衣服的姑娘拿着一张黄符啪的往他家女娃的脑门上一贴,他那疯疯癫癫的娃娃就安静了下来,乖顺的被他们给带回了家。
“仙姑,额家女娃,是不是被人黑了?还能不能救?多钱都行,额家有钱。”
宫素素看了看对面用肯定语气说疑问句的汉子,轻轻的点点头:“能救。”
“谢谢,谢谢……是额害了额娃……”汉子嘴唇颤抖的道了两声谢,呜咽一声,跟宫素素说了原因。
“男人凑一块儿,免不了喝酒,喝醉了勾肩搭背什么话都说都应,在额女娃小的时候,额喝醉了,给她应下了一门娃娃亲。”
“但当时也没当真,对方也没上门,现在想想,就是他家的男娃子从那以后,爱出现在额娃的周围,但那时也不过是跟她哥哥玩,以前也常一块儿耍,他哥疼她,去哪玩都带着女娃。”
“我也没想到这男娃他当真了这回儿事。”
“男娃学习一般,初中毕业,他爸病了索性就没再去上学,在家里照顾他爸。后在下地时,男娃不知怎么摔了腿,跛了脚,我还念着和他爸从小玩到大的情分,平日里多有照顾。”
说到这,汉子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谁知,这出于情义的照顾,倒在男娃眼里把娃娃亲给落实喽……”
“他家爷爷是位道公,我小时候,还常有人去找老爷子办事儿,周边村寨都有名气。他爹没跟着学,不知是他爷不教还是天分不够。”
“他爷爷走的早,男娃子两三岁的时候就走了,也没得人教他,也不知怎么就学了这害人的法子,老爷子一辈子行善却在孙儿处亏了功德。”
宫素素看的出汉子心里很乱,随着他想到哪说哪。
“前段时间,那男娃子找上门来,说要在开学前把婚约履了,先在寨子里办酒,等额娃岁数够了,再回来跟他把证扯了。”
“不办酒,他是不会放额娃出去的,怕她被外边花花风景迷了眼,一去不回。”
汉子说到这儿的时候,面色涨红,看来那男娃没说什么好话,但宫素素也没想到是一句都不中听。
汉子想到那时那娃子说的什么不守妇道、见异思迁、抛夫弃子、攀高枝……就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只恨当时被人拦着打的太轻,那一拳怎么没把他牙给打下来呢!
知道了两个词就浑往他家女娃的身上按,比碎嘴子的八婆还不如,就他这样的九年义务教育都白学了,就是地里扶不起来的烂泥。
他家女娃皎皎如月前途大好,哪能让这样的烂泥给沾上。
“不过是喝多了的醉话,胡咧咧罢了,一没见证,二没信物,三不曾双方长辈相互见礼。哪来的劳什子婚约!!!”
汉子说的咬牙切齿。
“他爹以前喝多了,还说要把他许给村尾的牛寡妇呢,怎么就没看他找上门去!”
最让汉子心寒的是,他那兄弟竟也放纵着儿子这么闹。
还笑呵呵的和他说,两个孩子岁数差不多,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不如成全了则个,孩子一定会拿他家女娃好的,以后两家一起供娃娃读书,不过他家人丁稀少,以后至少要生三个孩子。
“屁!!!额家女娃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许给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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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素素:有些人自信的离谱,真是恶心到我了……
宫荞荞:素素姐,你的旅途还挺多姿多彩的,一直在见证物种的多样性……
宫素素:你见不着小族长。
宫荞荞&宫余年: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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