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100 是G市最顶级的高尔夫私人会所,这里环境优美、设施一流,关键是远离市中心足够私密。许多达官显贵和商界精英都喜欢相约在此,以打球之名举行各种聚会。
这些人表面上是来享受高尔夫运动带来的乐趣,但实际上却是借此机会互相交流、建立关系网,并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官场和商场上资源与情报的交换。在这个看似轻松愉快的氛围背后隐藏着无数的利益纠葛与权力斗争。
每一次挥杆击球不仅考验着球技水平更代表着他们对于局势把控能力;每一句谈笑风生之间既透露出个人品味又暗含着对未来发展规划方向选择……而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充满玄机策略较量,使得整个球场仿佛变成一个缩小版社会舞台上演着各式各样精彩纷呈故事。
乔星宇冲在前头,林臻东跟在他身后,星宇穿着他那件橘色的mUJI防水外套风衣,在会所金碧辉煌的大堂中央,像极了一只器宇轩昂的斗鸡,用力揪紧言子夜的高尔夫专用poLo衫的衣领。
言子夜与乔星宇身形体格相似,任由星宇牢牢钳制住自己,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工作人员退下,他就这么站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脸色一片冰冷,深幽不明。
“大庭广众之下打架,样子不太好看,要不要去旁边喝一杯?”他瞥了一眼大堂左边的咖啡馆,“我请!”
“少废话!就问你我俩打野球被举报是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盯着我们不放是什么意思?!别人好欺负,我可不是吃素的!”星宇不依不饶地冲言子夜咆哮。
“老话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身为专业运动员,又是学生,跑去外面赌球本来就不对,难道不是事实,人证物证具在,我也只是据实举证,又没有栽赃污蔑,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呢?”
“那跟你有毛线关系?咱们不是一路人,井水不犯河水。你在风郡搞出的那些破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再敢弄我们一下试试?看我不把你打趴下!”
“宇哥,你别这么激动……”
“老实说,言子夜,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有牵扯,举报信的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也知道是因为君君的原因,所以故意要找我茬,但这是我能控制的嘛?默君要跟相处,怎样相处,都是她自己的主意,你不能勉强!”
“林臻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惺惺作态的假装无辜,明明你才是漩涡的中心、矛盾的焦点,结果你最擅长就是把自己置身事外当成一个旁观者,跳出圈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没有你,她就不会疏远我,我们也不会吵架和冷战,你才是诡辩的行家,难怪人都说打乒乓球的,脑子活泛得很,最会借坡下驴,默君就是被你这种看似天真单纯的假象蒙蔽了!”
“话都让你说完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可经不起你三天两头背后捅刀的折腾!”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靠别人救济、施舍,自命清高,夸海口绝不从我口袋里掏一毛钱,她把我送她的所有礼物都卖掉变现,替你填坑,你又怎么解释?”言子夜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臻东一头雾水。
“哦,对了,她嘱咐过我,让我绝对不能告诉你。但是,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又不是我要故意跟你透底,那就无所谓了呗。”他轻扯嘴角,冷笑了一句,伸手招呼守在身后的工作人员,西装笔挺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叠对账单。
他眼神轻蔑地盯着一脸不可置信地林臻东,看着他一张张翻看个白底黑字,上面盖着标准方形财务章和圆形印泥公章的对账单,以及抬头标题刺目的“南安”二字,眼见林臻东不断变化的脸色,由疑惑变成震惊、愤怒最后逐渐变得苍白。言子夜心中一阵快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默君以Star de Nanan的名义,将她之前收到的所有值钱的礼物全部变卖折现,去抵扣你妈妈在省人医医疗欠款和高额手术费,而且,你真以为你妈现在是术后康复的阶段吗?呵呵,你家里人全都瞒着你呢!开颅手术的切片化验,诊断你妈妈脑部肿瘤是恶性的,也就是脑癌,你觉得凭默君卖二手折现那十几万足够了嘛?无底洞……没完没了的无底洞……”言子夜叙述他人的悲惨,不以为悲,反以为喜,话语带着恶意的戏谑。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林臻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之前明明好好的,手术后母亲的意识逐渐清醒,慢慢地摆脱后背的医用支架,独立地坐起喝水、吃饭,连面部都逐渐变得红润、饱满,眼神也开始恢复光泽。他记得,自己满心欢喜地将U11联赛的两块牌子,献宝一般捧到母亲面前,母亲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陪床的姑姑、姑父满脸笑容,甚至一人塞了一只小小的红包,作为自己比赛获胜的奖励。
那时,他依然觉得常年背负的沉重枷锁,一下子从他双肩松脱掉落,他所期待充满希望与欢乐的时光,宛如阴霾后的拨云见日,终于可以看到前方的曙光……
“怎么不可能,再看后面的划账单,全部都是以我严家‘南安地产’的名义继续维持基金会的救助,说到底,也就是我的救助!”子夜嘴角高高上扬,止不住的微笑,指着自己道:“真的应该把你那天在默君病房里,那段义正言辞的演讲全程录下来,现在复盘回看,是不是有种莫大讽刺,狠狠地把自己的脸都打烂!哈哈哈!”
乔星宇在一旁看得真切,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出声,他原本只是想帮自己还有好兄弟出口恶气,没想到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盘根错节的秘密。
“你说不欠我,现在却一直都在欠,Star de Nanan明面上是我父亲主持创立,大背后的大额持股人就是何叔叔。所以,说到底,是你欠我跟默君的债。但凡你强行装清高,现在、立刻还钱前面的欠账!”言子夜纵然知晓后续基金会的操作是何介臣的授意,并非自己有意为之,当他亲眼看到林臻东因为自己说的那番话而变得如此绝望和无助,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股复仇的快感却从心底涌起,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满足感里,享受着对方痛苦所带给他的愉悦。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故意撒谎编造伪证来恶心我!”林臻东盯着言子夜,满心愤懑,委屈得眼眶泛红。
“证据就在眼前,要不你去验证下这些凭证单的真伪?”言子夜步步紧逼,巨大的侵略感和压抑感漫天袭来,林臻东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无法接受。
“当然,你也可以不用还。”言子夜脸色森然,手一松,纸片如雪般纷纷飞扬,掉落在地上。笑意欢唱地俯视着低他半个头的林臻东,眼底渗深处有种狂执的势在必得:“离开何默君,离得她远远的,从此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林臻东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和不解。他直直地盯着对方,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能擦出火花一般。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林臻东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说道:“你......是不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这件事情跟她毫无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不要又扯开话题!”言子夜怒道:“你妈只要不死,后面要花的钱就是个无底洞,就凭你打球那三两钱,一盒靶向药都不够。”既然何叔要求介入林母后续的医疗费,子夜也就顺水推舟在林臻东面前装条“大尾巴狼”,索性冠以自己的名义,逼着林臻东就范。
“我早就说过,你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尊卑贵贱谁都改变不了,太阳原本高悬在天上,你却非要把她拉入淤泥。说得再直白点,只要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会立刻结婚,我家同默君家,原本就是钱与权互相交换的利益共同体,当然,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言子夜转身离开,留下林臻东和乔星宇在原地。乔星宇看着林臻东,拍拍他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
h市与G市之间,需要经过一段极长的盘山公路。
前排钟叔安静地开车,何默君打开玻璃车窗,看到山峦深处露出高耸的山庙檐顶。云雾缭绕,白烟袅袅。四周耸立蔓延的山岭,山顶冰雪覆盖。山坡浓荫密布,长满枞树、杉树和落叶的松树林,谷地里大片杜松和高山杜鹃灌木。一条大河奔涌而来,水流壮阔。收割之后荒芜而开阔的麦田,过路的鸟群呈对称队形飞过田野上空,发出响亮鸣叫。
阿东,如果冥冥之中你与我有默契的连接,请给予我可以不断前行的力量。让我懂得怎么生长,怎么开花。何默君靠在车窗边在心中默念。
抵达学校,她坚持拒绝钟叔帮忙提行李,独自背上月白色的琴盒,提着一个20寸的RImowA的银灰色行李箱走进寝室。她是来的最晚的一个,靠近阳台通风位置的床位早就被占,独留给她左边靠门位置床位,与普通大学寝室的布局一致,原木单人床在上,与下面书桌书柜连接一起,留个默君的书柜,中间的隔板甚至断掉了一块。
与自己床位并排靠阳台位置,坐着一个身形瘦窄的女生,来自S省下辖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三线小城市,短发,脸型凹扁,尖脸,薄唇,轮廓细长的单眼皮,染成金棕色的齐刘海刚好与眼线并齐。对面两个床位是一对h市本市的双胞胎姊妹花,姐姐躺在床上看书听耳机,妹妹则安静地端坐在书桌前翻看星海附中配套的乐理教材。
她微笑着向房内的室友打招呼,但回应她的只是淡漠地点头致意,唯有姊妹花中坐着妹妹,转头冲她一笑,转而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冥冥之中,默君感到新环境的范围与她预想的差距深远,每个人似乎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但却选择了沉默不语。何默君心里很清楚,想要进入星海附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 30:1 的选拔比例实在太过残酷。
在这短短两个月里,高强度的培训和频繁的考试让每个学生都感到喘不过气来,他们根本无暇去维持那表面上的亲切友善。因为在这场激烈的竞争中,每一个人都是阻碍自己成功上岸的劲敌。
阿东,我现在可以体会你会在球场上那般拼死搏杀的心情,没有人主动提出帮忙,她默默地独自整理好自己的床位,坐在阳台上,支起简易的乐谱架开始拉弓练习海顿的c大调大提琴协奏曲,
悠扬的琴声在宿舍内回荡,引得其他室友纷纷侧目,但没人说话。她专注地演奏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夜幕降临,何默君才停下手中的弓。她把琴小心放倒,站在阳台上看着夜幕路灯下绿树成荫的花园,马路外围栏外则是喧嚣杂乱的城郊。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去洗漱休息,路过双胞胎姐妹的床铺时,她听到了她们的小声议论。
“还没开学,就迫不及待在我们面前炫技,是有多爱表现!”
“在线步的华彩段拉得好平淡,揉弦没力气……”
默君无言,她低头盯着左手包满了止血胶布的手指。
“阿东,球拍手柄会不会把手磨破呢?反正我的手指,已经被琴弦磨得水泡破裂,痛得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呢……”她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