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烨来得突然,陈在第一时间就要冲上去,却被吉佳按住。
整个书铺静悄悄的,只有院中的阿玫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他感觉自己的怒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腔起伏不定。
“悠着点,在我这里气死了可不吉利。”阿玫笑着,将他怼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掰到一旁,“你我已经和离,没必要纠缠不放。”
“谁缠着你了?”罗烨猛地抽回手,手指却一阵疼痛。
“既已和离,你又为何要追到铺子里对我家小姐指手画脚,难道还不算缠着吗?”戚三娘冲出,站在阿玫面前替她撑腰。
“小姐?”罗烨丝毫不掩盖他笑容里的不屑,“谁家管种田的叫小姐?”
“她早就没有徐小姐那金贵的命了!”
戚三娘正要将他赶出,却被阿玫拦住。
“看样子,罗郎君过得并不好。”阿玫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一直想着他的那句“你瞧瞧你把我娘气的”。
赵氏出了什么事?
她盯着他疲惫的脸庞,按捺住心中的反感,平静问:“外室美貌性情好,可看起来,罗郎君无福消受啊。”
被戳中了家中事,罗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那外室固然美貌、脾气软弱,可这并不能当饭吃。自从阿玫走后,罗家竟一个能做活的都没有了,就连赵氏也几日不归家,他想找她帮忙都找不到。
再看看眼前的阿玫,才和离了没几日,就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一看就没吃苦。
他心里愤愤,又想起家中的窘迫,一向骄傲的罗烨勉强低了头,可语气依旧很冲,“外室确实是不如你的,所以你还是和我回家去,不要在这抛头露面的开什么书铺!”
“和你回家做什么?做苦力供你和外室过活?”阿玫神情淡定,仿佛在说着另一个人的事情,这在罗烨眼里十分刺目。
“哪怕是下人也是有工钱的,请问罗郎君能给我几文钱?”
罗烨说不出话来。
村长家在农忙时也会请人做工,那可不是几文钱就能打发得掉的,更何况现在的他身无分文,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这也是他来找阿玫的目的。
只要阿玫回家,家里就有苦力,哪怕没银子,他们也不怕吃不饱饭。
来的时候,冯志曾劝过他语气和缓,说天下女子都一个样,哄一哄也就回来了。
想着冯志的话,罗烨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虽然拿不出钱,但是咱们最起码能吃饱啊!”
戚三娘震惊地看向罗烨,她竟不知小姐嫁的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怪不得要和离,和离得好!谁能在他罗家过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憋屈。
原本,三娘对阿玫和离这件事情还有些不安,现在见了罗烨,她才明白小姐的委屈,当下火冒三丈,上下唇一碰,吐出的字儿一个接一个的像是拨算盘那般节奏紧凑。
“叫你一声郎君是我家小姐的礼貌,别在这给点脸子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户人家了!”
“还最起码能吃饱?”戚三娘声音尖锐,语气急促,语速也极快,不一会儿就说得罗烨晕头转向,“我家小姐可不像某些废物,有手有脚却只等着吃别人的!”
“就这么和你说了罢,我家小姐本就是主子出身,半路种田那也叫体验生活。”戚三娘往罗烨脚下啐了一口,“你?有再多外室也改变不了废物的本质!”
“嘿嘿。”一声憨笑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当下,五双眼睛双双对准了满脸兴奋的陈在。
“你嘿个什么嘿?”顾羡敲了一下他的脑瓜子,脸色微冷,吓得陈在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也就是因着这一声嘿,罗烨才看清了屋内抱着剑的二人,还有中间那个面色冷峻的主子,脸色瞬间发白。
看出他有脚底抹油的倾向,阿玫立刻抓住他,“你还没说赵氏如何了。”
“既已和离,你又关心她作甚?”罗烨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慌乱道:“除非你和我回家,否则我不会告诉你我娘的事情。”
赵氏当然没什么事,他只是给阿玫下了个套。
有了这个引子,就不愁阿玫不回雾鸣村,只要回到村子里,他罗烨就有办法将她留在家中做活。
见套不出话来,阿玫只好罢休,罗烨急忙逃走,慌乱间踩掉了一只鞋。
戚三娘担忧地看向阿玫,“小姐,您要回去看看吗?”
阿玫没说话,她转身看向屋内的人,微微点头,算是送客。
顾羡也微微点头,往书铺外走去,只是在与阿玫擦肩而过时,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忍不住紧了紧。
送了客,戚三娘连忙进屋,将丛铁义放了出来。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他一瞧见桌上的银子,双眼就亮了。
戚三娘也舒心地笑,“咱们这铺子好久都没进账了,这是一个好苗头。”
顾羡走在前面,身后传来书铺里的欢声笑语,他走到街上,看见被罗烨踩掉的那只鞋子,坏心思顿起。
于是抱着剑的陈在和吉佳就看见,堂堂七皇子,将地上那只破鞋踢了一路,一直将鞋子踢进河水里才算完。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哪怕和厨子只有一面之缘,也想要为她打抱不平,看来殿下真的很想蹭顿饭。
回到府内,就又到了午饭时,顾羡匆匆用了一点就撤走了,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傍晚才出来,找了吉佳。
“殿下,”吉佳了然,中午时他就被要求去调查书铺周围的几间铺子的生意,“书铺东侧紧挨着的那家面铺要做不下去了,他家夫人小产,家中实在忙不过来,有将铺子卖出去的意图。”
“买下来。”顾羡没有犹豫,皇家财力雄厚,银子方面的事情他无需多问。
陈在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殿下,您怎么不去把那个人抓来?”
他说的是罗烨。
虽然顾羡没发话,可他和吉佳都看出了顾羡的不满。
“抓来做什么?以什么理由?”顾羡瞧见石桌上又摆满了水煮菜,神情一顿,脸接着就黑了,“干涉别人的家事?”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