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明镜司的密探,宋卿家自然可以去调查。在得到确切的结论之前,朕不会随意处罚任何人。”
听着君离洛的回复,宋云初唇角轻扬,“陛下圣明。”
【不错,狗皇帝,关键时刻还是讲义气的。】
君离洛心下冷哼一声。
他从前难道很不讲义气吗?
无论他与宋云初私下如何相互提防,至少在外人面前,他都是向着宋云初的。
楚家这事儿必定是有人捣鬼,若不能平息这场风波,楚家积攒的好名声一朝散尽,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宋云初护短,这性子与他倒是挺像的。
关键时刻护着自己的下属,今后的关系也会更加牢靠。
“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太常寺卿朝君离洛拱手道,“陛下,即使楚家这件事儿宋大人不知情,可那楚家长子毕竟在宋大人手下当差,您让宋大人前去调查,万一他心软,包庇了楚家……”
君离洛打断他的话,“为确保公平,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唐垣与宋卿家一同前去,既是协助也是监督,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
太常寺卿闻言,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宋云初轻挑了一下眉头。
【原来的大理寺卿被狗皇帝弄死了,新上任的这位八成是查过底细的,至少是个中立派吧?】
【这人跟我不熟,也没什么恩怨,应该不会妨碍到我。】
君离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新的大理寺卿是他仔细挑的人,自然不会捣鬼。
今日控告宋云初的太常寺卿也不过是个小卒子,这人背后的主谋……会不会也是君天逸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进一步证实才行。
早朝散会之后,宋云初立即去了明镜司。
楚玉霓今日果然没出现,想必是家里的风波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城东最有名的绸缎商卖出劣质料子,这对楚家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白竹,咱们立刻去楚家看看情况。”
……
“你们听说了吗?这楚家自从攀上了宋相这座靠山之后,可是越来越嚣张了啊,从前他家做的衣服算是最好的,如今开始偷工减料,这衣服的料子啊……和从前压根就不能比,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有脸敢卖从前的价格。”
“狗仗人势呗,这是明晃晃的官商勾结啊,亏我从前还觉得这楚老板做生意厚道,没想到也是个为富不仁的货色。”
“何止是他为富不仁,那楚家公子也是个草包,靠着有几个臭钱就攀附了宋相,一点儿都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这样的人得意不了太久,咱们等着看吧。”
一众茶客在茶楼里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近日楚家卖出劣质布料的事儿。
芍药挎着篮子经过茶楼,听了一会儿,脸色也有些难看。
回到医馆后,她便将自己在大街上听到的话转述给了江如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江如敏大为诧异。
“现在外面都在传,楚家和宋大人官商勾结,说是楚家欺压百姓,为富不仁。”
“这也太荒谬了,楚家的名气来之不易,他们哪能做出这样愚蠢的事?八成是被人诬陷了。”
江如敏放下了手中的账本,“迎春你留下来看店,芍药,咱们去楚家的铺子看看。”
她与楚玉霓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她直觉楚玉霓不会是仗势欺人的性格。
楚家若是真的倒了,宋大人必定会受到连累。
主仆二人到达楚家的铺子外时,楚玉霓正在安抚一众闹事的客人们。
客人们的情绪十分愤慨,有人甚至朝楚家的门口扔菜叶。
“黑心的铺子,看看你们做的这是什么衣服!”
“我辛辛苦苦攒了三个月的银子,就为了买你们一件新衣服,结果我才穿了没一天料子就发黄了,你们这是什么破料子?还号称是最漂亮的流云锦,你们这样骗钱,就不觉得惭愧吗!”
“赔钱!我大老远跑过来,把我的路费一起赔了!”
楚玉霓的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不是周围有一群护卫挡在他身前,他这会儿八成已经被菜叶和臭鸡蛋砸得满街跑了。
因着这事闹得太大,父亲急火攻心昏迷过去了,他总不能让母亲和妹妹出来面对这些闹事的客人,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来摆平了。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你们拿过来的这些料子,绝不是我们楚家的!我楚玉霓对天发誓,我楚家……”
“谁要你的发誓了?赔钱!”
“就是你家买的料子,你还敢狡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你们有多黑心!”
宋云初与大理寺卿唐垣来到楚家店铺外时,看到的就是一幅菜叶满天飞的喧闹乱象。
楚家的护卫们身上都披着菜叶和蛋液,一个个都脸色铁青,却也只能被迫承受着民众们的怒火。
不过才两三日的时间,楚家已经声名狼藉,若他们此刻跟客人们动手,只会面临更多的指责和谩骂。
宋云初眉头轻蹙,朝白竹吩咐道,“带弟兄们去把客人和楚家的人隔开,警告他们不许再乱丢东西,注意别伤了人。”
楚玉霓从未处理过眼前这样的乱象,他能想到的方式就是高喊着解释,殊不知,当群众过于愤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
唯有以强势的警告让众人先安静下来,他才能有机会说话。
很快,白竹与护卫们带着兵器拦在了人群前——
“朝廷派了两位大人前来调查楚家一事,请大家肃静!”
客人们见到他们手中的刀剑,顿时安静了许多。
宋云初走向了楚玉霓。
楚玉霓见宋云初出现,连忙上前行了礼,随即苦着脸道:“宋大人,属下是冤枉的,我楚家从来不卖劣质的料子。”
“本相自然信得过你的为人,但你光跟他们发誓没有用,你得证明这些料子不是从你家出去的。”
宋云初说着,让白竹从一名客人手上拿了衣服,她仔细瞅了瞅衣服的成色,的确有些糟糕。
她穿过楚家的好衣服,此刻她手上这件布料略硬,缎面发黄,一摸一看就感觉是粗制滥造出来的东西,但奇怪的是——这衣服的刺绣非常精美,还真像是楚家的技艺。
布料都这么敷衍了,为何刺绣还要仿得如此精致呢?要敷衍就敷衍到底,否则多麻烦。
她看向衣服的主人,语气严厉,“这衣服的料子如此粗糙,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应该就能感觉得出来,你为何还要花钱买下,等到今日才来告状?”
那客人见她脸色冰冷,瑟缩了一下脖子,随即道:“我刚买的时候,这衣服还是好的,看不出什么问题,可穿了两天后,它的成色和料子都变差了。”
宋云初见他的样子不像说谎,便问他旁边的客人,“你也是相同的情况?”
“不错,这铺子的衣服我一年买好几件,他家以前不这样,最近才出了问题,我今天特意过来想找他们理论,没想到遇上这么多上当的客人。”
宋云初还想再仔细问问,就听人群里响起一道耳熟的女音——
“衣服被人做了手脚!应该是用某种药水浸泡过了。”
宋云初闻声望去,在人群的角落里看到了江如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