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夕有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到了西域,梦到了匈奴,梦到他们骑着战马对南庆国血腥的厮杀,无数的枪刺和马蹄如巨浪袭来,躲无可躲,鲜血染地……
她想逃出这种境地却无能为力。
“公主,您做噩梦了吗?”
齐夕惊魂未定,却见红菱匆匆而来,掀开帷幔担忧地看着她。
她已经见过无数个红菱,最后都是掉落河谷死去,如今再见到她,似乎已经能平心静气地面对。
“这是哪里?”
红菱奇怪公主为何这般问,“您的寝宫,昭阳宫。”
“昭阳宫?”齐夕低声自语,撑着身子下床,鞋子都未着跑出了宫殿,推开门看到了院中那一株已经挂着红彤彤果实的海棠树。
院中灯笼中的火光在风中摇曳,淡色的光将四处照亮,入目的一切都是她所熟知的场所,这里确实是她的寝殿,她十五岁及笄之前住的地方。
及笄之后就被圣上——她的皇兄赐了一座公主府,这里后来成了皇后所处的小公主的住所。
所以,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她痛苦地抱着自己,蹲坐在地上,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穿梭,她已经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天际已破晓,天就要亮了。
这一天她就待在昭阳宫,只想就这样平静地度过,等她以为就这样结束地时候,传旨的太监来了。
“传圣上口谕,召南阳公主觐见。”
她如同木偶一般换衣梳妆,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公主服前往华清殿。
还没走近,就已经闻到浓重的香火的味道。齐夕嗤笑,这就是她的皇兄啊,有着一颗佛心的皇上。
走进内殿就看到一群和尚在低声念着经文,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惊讶,也没有人起来行礼,依然如故。
这就是当今圣上给他们的体面,尊他们为大师,除他外,可不向任何人行礼。
齐夕无视他们的存在,跟着领路人穿过大殿,进入内室。
一个衣着袈裟的和尚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再一看却是她的皇兄——齐衍。
领路的太监也出去了,屋内除了齐衍就只有她。
她忘了很多事,可又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她的皇兄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爱而不得疯魔了,从此遁入空门,不理朝政。
说不得,劝不得。
朝堂腐败,民愤人怨。西边匈奴人虎视眈眈,南边异姓王蠢蠢欲动……
但他眼中已经没有了百姓,没有了天下。
这样的人为王,南庆国如何不亡。
“小夕恨皇兄吗?”
齐夕还在过去的记忆中沉湎,齐衍突然的问话拉回了她飘远的意识。
“恨与不恨重要吗?”
齐夕嘲讽道。
齐衍放下佛珠,站了起来,回过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小的时候哥哥犯错,小夕总会帮着哥哥,长大了还是要你帮哥哥管理这个朝堂,很辛苦吧。”
齐夕奇怪地回望他,“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是公主,为南庆国出力有何不对?”齐夕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夹棍带枪,“难道你想通了想回头是岸?”
齐衍没有说话,只是向齐夕走近了一步,眼里的落寞让他整个人蒙上一层郁色,重重一叹,“回不了头了。”
家破人亡,山河破碎,南庆国在未来会被匈奴的铁甲骑兵击溃,而他这个无能的皇帝,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齐衍没再说什么,而是在供奉的佛像下的木盒里,取出两枚玉牌。
“这是……龙凤牌。”
齐夕摸她的腰间,随身佩戴的凤牌不见了,他手上的就是她的玉牌,“你什么时候拿的?”
齐衍凄然一笑,“在你前往匈奴和亲那天,你说不愿再想起我,扔在了皇城门外的护城河里,我捡回来的。”
齐夕震惊地瞪大眼睛,不解地发问,“你在说什么?”
齐夕脑子一片混乱,现在距离她去和亲那天还有好几年的时间,齐衍为什么说未来还未发生的事?
齐衍没给她解释,而是拉着她走到佛龛前,抓着她的手,用一根银针扎破她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洁白莹润的玉牌上。
松开她的手,继续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手指,同样将一滴血液滴在玉牌上。
血液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
齐夕的手在颤抖,太多问题她找不到答案,比如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反复出现在不同的时间里?她脑中被封锁的记忆又是什么?
“别怕,哥哥对不起你,再信我一次,这次哥哥不会害你。”
齐夕重重吞咽口水,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脑海中的思绪纷乱如杂草丛生,越想冷静,越无法冷静。
齐衍又重新跪在了蒲团上,拿起佛珠开始念经文。
她听不懂如咒语般的经文是什么意思,但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控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纵。与此同时,她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强大未知的存在正在用力拉扯着她,让她感到一阵阵无法忍受的剧痛。
这种痛楚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骨髓,令她难以承受,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声。
随着痛楚的加剧,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无力地跪倒在地。她的双手紧紧捂住胸口,试图减轻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她的身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那股神秘力量的肆虐。
她伸手,想阻止他,但怎么都靠近不了他。
就在这时,一阵宛若天籁的吟唱从空中传来,声音悠扬婉转,如同仙乐一般动听。随着这阵吟唱声响起,齐夕的身体逐渐稳定下来,不再撕扯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容也变得平静祥和。
齐衍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解脱和欣慰。他温柔地对齐夕说道:“他来接你了,快回去吧。”
语气中充满了慈爱与关怀,仿佛在送别一个即将远行的孩子。
齐夕茫然地看着他。
“轮回已经结束,希望我们小夕这辈子能过得幸福喜乐。”
齐衍拿起佛龛前的玉佩,重新戴在她身上,手轻柔地将她脸颊的汗水擦掉,“所有的罪恶都由我去承担。”
齐夕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卷入另一个未知的空间。她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扭曲了一样,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她试图挣扎,但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跌入了一个黑暗而无边际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