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商青秋笑着看她。
“所以你找我,是想挟恩图报?”
商青秋:?
他是这个意思吗??
“你又给别人卜了卦?快死了?需要木琥珀吊命?”
程禾每一问都直戳他心灵。
商青秋没好气的指了指他身后的下属,“你仔细看看他是什么!”
谁?不会又是什么熟人吧?
程禾狐疑的仔细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人被她一看,紧绷着身体,严肃着小脸。
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确实有点眼熟:“咦?你有点本事啊商青秋。这么小个苍玄,居然能让你找到第二棵千年古榕?”
商青秋得意一笑:“可不?这还是我养大的。”
不像那棵活了就自己端盆跑的。
“你已经行将就木到了一棵千年古榕都救不了你了吗?”
商青秋:……你气死我得了。
“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代天机宫圣子抛弃人上人的生活,跑到这灵力缺乏的下界来。”
商青秋闻言,直直的望向她:“我为你而来,程禾。”
程禾困惑的看着他。
陆统的脸黑了。
什么话!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商青秋说的没错,程禾认识他的时候,她正值七岁的年纪。
她出生那天,整个苍玄都出现了异样天象,星宿变动,太白经天,荧惑守心,人心惶惶。天机宫的人断命她为恶婴出世,必有大劫。才是婴儿年纪的她就被扔下了地狱涧。
紧接着便有人发现整个苍玄灵气减少,修炼愈发困难,修仙者浮躁不安。凡间战争频发,人们颠沛流离,恶念冲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而修炼界,许多已达渡劫期,只差一道雷劫,突破了就能升仙的各大世家和门派老祖们突然发现,苍玄大陆升仙的天梯……断了。
他们成不了仙了。
千百年修炼,一朝心血尽毁,看着断掉的天梯,有人禁不住一口心头血吐出来,心里的绝望疯狂地催毁着这群老头老太太的道心,他们查阅天机宫异闻录,最终把所有责任堆在程禾一个人身上,带动千万门派世家疯狂的追杀她。
偏偏程禾天赋绝佳,硬是在被追杀的路上,在次次死亡的边缘,学习敌人的招数,顿悟、提升、反杀,靠着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狠劲,无师自通的修炼到了大乘期,只差一步就到渡劫,结果出了事,一朝堕魔,生生坐实了魔头的称号,与全苍玄正派开战。
堕魔后,她功力暴涨。成魔称王,她不跑了。不但不跑,她开始反过来追杀各大门派世家的人,一时之间,所有名门正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那个时候,她也才16岁。
在这之前,过得都是啮雪餐毡,日炙风筛的日子。
而那样的日子里,却也出现过一些愿意施以举手之劳的好心人。
商青秋便是其中一个。
她七岁那年,无意间被风机抓住,带回了天机宫,老头打断了她全身筋脉,把她吊在水牢里,喊来当时已经16岁年少成名的商青秋,让他起卦。
他起了。
但这一卦让他差点去了半条命。
当时,他刚一掷出龟壳便听一声细响,啪一声,龟壳裂在了半空中。他猛的吐出一口血,不停的咳嗽。
商青秋看着碎在地上的龟壳愣神。
这是他师父风机在他三岁那年送他的刻辞龟甲,他只有在占卜大事的时候才拿出来用,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是……大凶啊。
风机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一鞭子抽在程禾身上:“果然是你!天命恶灵降世!断我天梯!灭我苍玄!你该死!你该死!”
商青秋愣愣的看了两眼,就被人礼貌的请出去了。
他走之前没忍住最后看了一眼水牢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全身筋脉尽断,被反复按进水底,不停的狠命抽打,她一声不吭。
是死了吗?
没想到那人突然睁开眼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眼神很平静,眼底却像有烈火燃烧。
商青秋莫名的看懂了她,她在等,在等一个反杀的时机。
或许只等风机离得再近些,她就会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她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冷静的观察着世上每一个想治她于死地的人,只等找到对方的破绽,她便会使出浑身解数拉对方一同陪葬。
商青秋回到自己房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他在书桌前来回踱步思考。
最终,他下定决心,重新掏出了一个古朴的龟壳,这是天机宫上一任宫主,也就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百岁礼物。
这是他第一次用它卜卦。
他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着水牢里那张脸,毅然决然的起了卦。
噗——
这次的卜卦龟壳震动了几下,但没碎。紧接着,他心潮涌动,又是一口血吐在桌上。
商青秋握着龟壳,沉默的坐在书桌前。
他“看”到了。
程禾的过往。
丑时。他避开天机宫的夜间巡逻,又来到水牢。
重新蹲在程禾面前,打开他带来的食盒,第一层摆了些他觉得小姑娘会喜欢的糕点,第二层摆着各式各样的药物。
他笑吟吟的做了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商青秋。你叫什么?”
程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他也不气馁,依旧笑吟吟的把糕点端出来摆在她面前,“我给你带了些糕点,你看看有喜欢的吗?枣泥的我觉得有点腻,我喜欢这个绿豆糕,你要不要试试?”
“我还给你带了些药,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商青秋愣了一下,这是她被抓到天机宫来第一次说话。
七岁的孩子,声音又轻又稚嫩。
他放轻声音:“我和风机不是一伙的。”
她又不说话了。
没关系,商青秋这人,自娱自乐也能唠一晚上,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讲修仙界的趣事讲了足足一个时辰。
讲到天刚蒙蒙亮,他看了眼天色,麻溜儿收拾好东西就蹑手蹑脚的回去了。
走之前还抛下一句,“我明天还来啊~”
接下来几天,每到丑时,他就会拎着食盒准时出现,不碰她,也不需要她接茬,仿佛来做什么任务,非要在她这里过一次脸。
到第四天,她已经用灵力将自己的伤口恢复了大半,她来天机宫这一趟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她准备逃了。
她想,等那人来了,给他说一声就走。
那人风一吹就一步一咳嗽的娇气样,指定也活不了多久了,虽然不知道他干嘛缠着自己,但是他是这么多年来,她遇到的对着她话最多的人了。
就算是骗她,也算…难得。
丑时。他照常出现了。
今晚仿佛比以往每个晚上都要安静。
那人摇着扇子晃晃悠悠的出现,“你是不是准备走了?”
程禾当着他的面,一步一步的从水牢中走出来,四周的灵力迅速自发的围绕在她身上,烘干她的长发和衣服,她歪了下脑袋,“你今天没带食盒。”
商青秋笑了,“下次给你带,今天我给你准备了另一份大礼。”
他话音刚落,天机宫右侧的一座楼宇轰然起火,整个行宫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这样人声鼎沸的时候,他打开地牢大门,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竟是造势牵住了风机的视线,要送她离开这里。
程禾看着不远处的火光,问他:“你想要什么?”
无利不早起,这人,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呢。
商青秋摇了摇扇子,目光也落在那火光上,只听他轻声说:“我想要你活着。”
程禾抿了下唇。
看不懂这个人。算了。
她把握时机快速离开地牢,在跨出大门前,突然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叫程禾。禾呈程,禾程禾。”
声音还飘在半空中,人已经走远了。
商青秋手中的扇子一顿,笑了,“程禾,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