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蠢。”宋家家主对宋诗白满嘴的利益毫无任何不快,反倒欣慰的夸赞了一句。
同意了?
宋诗白进一步试探道:“那祖母打算以何种方式将资产送给诗白?”
“你手下的人自会告知你。”宋家家主坐在主座上,似乎没有在开口的打算。
宋诗白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舅舅。
宋楷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宋家家主朝着半空微微抬手,冷不丁的对宋楷道:“出去。”
宋楷注意到母亲的动作,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从祠堂内走了出去,佯装自己从未来过的样子。
宋诗白察觉到暗处有些细微的流动,初时有些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
让她过来,是为了将她除名。现在,应该是叫人过来了。
兴许通知来的过于突然,来者大多神情匆匆,不知其所然,有的甚至穿着里衣便过来了,瞧起来有些滑稽。
宋家共一百七十二人,基本能来的都来了。
族内有分量的长辈有十位,他们穿过人群,直接进入祠堂内。
凭借着记忆力,宋诗白勉强能记得对应的长辈,于是,依次礼貌问好。
东方清也颇有眼力见的跟着进来了,悄无声息的站在宋诗白身旁,以防她家楼主出什么意外。
外面那些人表情复杂,有猜测,有漠然,有不屑......但他们都明白此时此刻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人都来齐,那便开始吧。”宋家家主一扫之前的老态,颇有威压的开口道。
宋家长辈早就商议过此事,对此没有异议。只是没有想到此事来的这么快。昨日商议的,竟然今日执行。
礼节走了一遍之后,已是一盏茶功夫后了。
听到‘将宋诗白逐出家族,剥其姓氏’后,人群出现短暂的骚动,很快在长辈的示意下安静了下来。
宋诗白听到那句之后,有片刻的踌躇。
周诗白.....听起来有点怪啊。
过几日得写封信将这件事跟她爹说一声。
宋诗白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看似认真的倾听,实则人已经神游很久了。
一般来说,逐出家门都是将人狼狈的丢出去,或者打一顿在丢出去。
但到宋诗白这里,情况便有些微妙了。
将大家叫来似乎只是为了通知大家一声,没有惩戒,没有斥责,没有缘由。
东方清推着宋诗白出去时,所有人都未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二人。
宋诗白有些尴尬,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师母与师弟二人。
未来得及看清他们的神情,她便慌忙错开视线,心底的愧疚在那瞬间爆发。
师父虽然不是她杀的,却是因她而死。宋家应该很快能弄清情况......失去师父之后,师母师弟也会随之失去庇佑,之后恐怕很难再宋家呆下去了。
她得想个办法,将两人安置好。
宋诗白、东方清出了院子之后,所有人才缓过神来,各怀心思着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时,周彮快步走了过来,面上似有点难过,道:“诗白,日后若有难处,记得过来找我们。”
宋诗白郑重的点点头,同时,在内心吐槽着舅妈拙劣的演技。
她走了之后,宋采南应该再也没有危机了吧。
宋采南、宋乐蓉二人也依次围了过来,开玩笑着跟她说些寻常的事,并未多提今夜之事。
而宋楷只是冷漠的远远的瞧着他们,过了半盏茶功夫,方才提醒道:“好了,让她走吧。”
宋乐蓉似无事发生一般,正打算跟着哥哥母亲回到父亲身边。
倏地,听到宋诗白温和有礼的说道:“舅妈,国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想让乐蓉......”
“让乐蓉陪我玩几日。”一道雀跃、响亮的声线从远处冲了过来。
宋诗白咽下未说完的理由,抬眼看向某处,面上浮现出些许的笑容,虚假而又灿烂。
姜十三似一只欢快、活泼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跑到宋诗白的面前,撩起新买的粉色襦裙,在众目睽睽之下转了好几圈,兴奋、激动地情绪似乎驱散了黑夜的宁静,朗声问道:“好看吗?”
宋诗白正要敷衍的‘嗯’一声,却发现身边出现了此起彼伏的赞扬声。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散去的人们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而在人群里,她看到了之前见到过青衫人影——沈钧。
她的右手不自觉的紧握着轮椅的扶手,面色浮现短暂的凝重。
她想干吗?
姜十三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忍不住跳了几步,恰好跳到宋乐蓉身旁,对着周彮大笑道:“让你女儿陪我玩几日,你不介意吧?”
周彮还未来得及思考,便看见姜十三连同她女儿一起凭空消失了,错愕之后,面带怒意,目光瞬间从惊喜变为阴狠,死死地盯着宋诗白。
宋诗白脸色一变,略微思考,便冷静了下来,平静的说道:“舅妈放心,我定会搞清原委,将她带回来的。”
“不是你搞的鬼吗?”宋采南俯身,露出阴冷似有些鬼气的笑容,目光的狠辣与她母亲如出一辙,似想置宋诗白于死地!
东方清变了脸色,心中怒火中烧,不由的抽出腰间的剑,厉声道:“休要血口喷人!带走你妹的又不是我家楼主,对我家楼主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
一群眼瞎、又没脑子的货色!
围观的宋家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诡异,像是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下场似的。
宋诗白又看向那青衫人影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道人影已消失不见。她眼神微暗,趁着东方清与宋采南纠缠的功夫,思考了几秒,解释道:“我若意欲伤害乐蓉,必然于暗处行事,以免你们发现。我与国师见面也不过几回,毫无理由让活了上百年的神明听我行事。此事疑点重重,需得好好调查。”
“国师若是看重你,答应你一个小小的要求又算得了什么?”宋采南冷声反驳道。
他又不是傻子,不知道这几天清风楼的情况。
国师看中公主,选宋诗白作为公主的助力,自然会给宋诗白一些甜头。至于宋诗白说的那些......确实值得商榷,但谁又知道她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宋诗白听罢,无声的沉默了片刻,又在沉默中笑了起来。她平静的神情在瞬间发生一些微妙的改变,似透露出一些疯狂暴虐的模糊感,声音转为冷厉的询问道:“那你觉得我在贪求你家什么呢?”
“自然是.....”宋采南紧握双拳,抑制住自己想颤抖的冲动,正要说出口,却被一声凌厉的斥责声打断了。
“闭嘴!”
周彮冷冷的瞪了宋采南一眼,转而看向宋诗白,面上浮现些许笑容,道:“诗白,那便麻烦你了。”
宋诗白也瞬间收敛了外泄的阴鸷,笑容似有些愧疚,声线温和道:“应该的,舅妈放心。”
“我送你出去。”周彮道。
宋诗白微微点头,眼神示意东方清让开。
东方清犹豫了二秒,便走到了一旁。
周彮俯身,将双手按在了扶手上,大片阴影落了下来。
温暖实则阴冷的簇拥让宋诗白本能的有些抵触,宋诗白表情不变,借着调整姿态的时机稳定心态,微笑的继续同对方讲话。
东方清悄悄地运气内息,操纵着千机线,一旦那女人出现什么不利于楼主的举动立即一击毙命。
三人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宋楷愚钝的眼神中出现片刻浑浊,环顾一圈,见众人喋喋不休,不由沉声斥责道:“还不快回去休息。”
众人似回过神一般,有些恍然的回自己住处,边走边讨论方才发生的事。
见宋采南还呆站在原处,宋楷似有些稳重的拍拍他的肩,提醒他回去。
宋采南看着宋楷的背影,想到方才对方的漠然,忽然觉得他爹离他们非常遥远。
。。。。。。
宋诗白与周彮拜别之后,坐上马车,吩咐东方清绕过东苍街,走西街。
西街的百姓大多贫穷,睡得比较早,这个时候,西街一般比较安静。
马车开始晃动,宋诗白终于流露出些许疲倦之色,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心中的懊恼越发强烈。
应该给姜十三加一个限定条件的!做事不该如此张扬!
她究竟想做什么?向外界暴露她与宋家的矛盾?还是想加剧她与舅舅一家的矛盾?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在车厢内响起:“早早看清他们对你有好处。”
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拂过宋诗白清丽的面容,宋诗白不自觉的垂眸闭了闭眼,待视线重见光明时,竟发现姜十三与青衫男人的身影从透明渐渐变为实体,身上似有缥缈的云雾散去。
宋诗白嘴巴微张,震惊的忘记了反应。
那一瞬间,心中的愤怒、懊恼、疲倦.....化成了灰烬。
此时此刻,她终于记起姜十三是余国的国师、他们供奉百年的神灵。
她心中忽然涌出些许敬意、些许恐慌。
在明善多年的‘教导’下,宋诗白的恐惧没有过多暴露出来。反而面色阴郁,不满的抱怨道:“吓死我便没有人为你做事了。”
姜十三不带任何反思的从抽屉里找出零嘴,塞了一把蜜饯送到嘴里,旁若无人的嘟囔道:“吓死了,差点饿死。”
宋诗白看了她一眼,从格子里拿出密封好的百花粥与一盘调制的卤肉块放到姜十三面前。
姜十三眼睛放光,竖起拇指,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赞叹:“不愧是富商!就是有钱!”
宋诗白皱着眉头看向那青衫男子,目光流露出一丝不解,似在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
沈钧无奈回答道:“累了一天,自然饿了。”
就这一会儿不见便累了一天了?神这么不经造吗?
宋诗白有所了然,想了想,又从格子里拿出珍珠鱼汤,递到那男人面前,沉吟道:“这里还有。”
沈钧抬手正要拒绝,忽然记起一事,便温声道:“多谢。”
宋诗白面上笑着摇摇头,内心却在诽谤。
什么意思?怕她下毒吗?
正想寻找时机询问姜十三发生何事时,宋诗白却发现马车慢了下来。
撩起帘子往外观察,却发现街道混乱,空气中似有米饭的芳香。
宋诗白皱起眉头,正要询问发生了何事,却发现姜十三着急干饭的动作出现片刻窒泄,眼神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发生了何事?”宋诗白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