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浅心沉入了谷底,面对池翎的逼近,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连此刻自眼底流露的愤怒,都是显得那样悲伤无助。
甄浅紧闭双眼,拼了命地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仍避免不了那残酷的现实。
终于,当察觉到有一双陌生的手真的触碰到他时,甄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混合了屈辱、恐惧与绝望的感觉,即便隔着衣物,那异样的温度也如同毒蛇般侵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让他感到窒息。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的要命,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所束缚,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期间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是那样徒劳。
然而就在他动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时,耳边却是奇迹般传来了一道并不属于池翎的温柔女声,将他那冲动的想法给暂时抑制了下去。
像是即将堕入深渊之人突然看见了一道曙光,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其抓住。
“甄小公子,您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再乱动了,剩下的事情,就请放心交给我吧,好吗?”
‘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甄浅心中无比疑惑,奋力地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来人究竟是谁,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并没有落入到池翎的手里,但他能听出来,这道声音的主人也并非是叶筱,而是属于一个他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便意味着他还不能放下警惕。
“你是谁..?”
望着此时将身体借予自己倚靠的女子,甄浅缓缓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的同时, 仍不忘试图与对方稍微拉开一些距离。
对于除了叶筱以外的女人,他不太情愿对方这样亲密地抱着自己,即便对方方才帮了自己,他也会本能地有所抗拒。
不过话虽如此,此人给他第一眼的感觉倒也没不坏,虽说看上去年纪比自己稍长,大上自己一辈,不过容貌却保养得极好,温和儒雅,气质非凡,显然是来自于某个极具底蕴的名门望族。
而女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甄浅会是这般反应一般,在他问出口后,很耐心地解释了起来:“甄小公子莫要紧张,我不会害你,至于我的身份…你可以暂唤我一声叶姨。因为叶筱那孩子,平时也是这般唤我的。”
此言一出, 甄浅挣扎的动作顿时就止住了,望向此人的眼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抹不可思议来,不过或许是因为从对方的中听见了那熟悉的名字,便没由来得安心了不少。
不过他仍不敢完全放下戒备,空口无凭,若是知道叶筱的身份,这话谁也可以说得。
“我凭什么相信你?”
甄浅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来,或许是因为牵涉到叶筱的缘故,甄浅语气不再似方才那般警惕,缓和了不少。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稍微相信我点呢? ”
叶莫荀自然能体会到甄浅的担忧,但她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方法有很多,就比如这样——只见她轻轻抬起手中的剑,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不远处的池翎划出了一剑。
“无垠剑法第一式——旭日。”
叶莫荀的声音之轻,如同晨曦中最细腻的微风,轻易便能融入周遭的宁静之中,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了它背后可能隐藏的磅礴力量。
然而,对于池翎而言,这份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如同警钟一般,赫然在她心中敲响!当甄浅在她眼皮之下无声无息间被带走时,池翎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被在瞬间撕裂了一道口子,阴寒的冷风嗖嗖地灌入,让她瞬间清醒、冷汗直流。
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甚至是未曾投来的目光,都仿佛携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压力,让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是对未知威胁的本能感知。
尤其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矛盾的气质——温柔与怒火的并存。宛若火山之巅盛开的花朵,美丽而致命。那片温柔,或许只是为了掩盖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但即便她已经努力在掩盖那灼人的恐怖气息,却仍是让她感到了心慌。
而直到这一剑挥出,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此人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存在,较之于她,自己便只如那世间的尘埃,不值一提,所有的自信和勇气也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她转身欲逃的瞬间,叶莫荀那空灵的声音便好似从世界各处传来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漠,落入了她的耳中。
“逃之,便教你永不入轮回,万世折磨!”
一言落下, 池翎果真不敢再动分毫,叶莫荀的话语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池翎所有的动作与思绪。而在那绝望的半秒等待中,时间仿佛凝固,只听见“唰”的一声,剑光自她身旁如流星划过的同时,顺带带走了她的一条手臂。
刹那间,血光如柱,倾洒人间,如红墨般点缀起这名为世界的画卷来,二者相撞,砸落出朵朵如梅的斑驳耀影。
“啊啊啊——!!”
池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与身体分离,鲜血如注,只觉得万分痛苦。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也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触摸到生命的脆弱。
她再关心宝物和男人,这些不久前还让她心动不已的东西,此刻已然都变得毫无意义。她只想活命,只要能逃离这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但显然,叶莫荀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若非她在最后一刻赶到,后果便是不堪设想,叶筱那孩子有多疼他,她甚至比甄浅本人都还要清楚。
但即便如此,甄浅此时的状态也依旧十分不容乐观,极致的灵力亏空,代价是巨大的,对于精神和肉体都是极限的挑战和折磨,更何况甄浅似乎还遭到了肉体上的殴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连叶莫荀都有些佩服这孩子的毅力了。
“如何,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嗯…”
甄浅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身份,况且即使他不信,他也没有力气再做些什么了,最终,在极度的疲惫和灵力透支影响之下,甄浅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径直瘫倒在了叶莫荀的怀里,任凭那意识模糊消散,沉溺海底。
见此情形,叶莫荀急忙伸手将人托住,像抱小孩样,将人平放在了自己腿上,随后,又贴心的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以免他滑倒。
“真轻啊…”
叶莫荀有些不忍地看着怀里陷入昏睡的人,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了嘴角的血渍,简单的动作里却充满了无尽的疼惜与柔情,随后,又细心地帮他理了理额间那杂乱的碎发。
至于不远处的池翎,早就被她给遗忘了,只消等着叶筱那孩子醒来,再交给她处理便好。
即使刻意被人隐藏,但她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一股源自于叶筱的微弱气息,而且,似乎还伴随有一股强大的陌生灵力在与之融合。
再结合现状,让她很轻易就判断出了叶筱应当是在炼化什么稀有的药材,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便愈发心疼。
“这孩子,倒也是个痴情的人呢…”
叶莫荀轻抚着甄浅的脸颊,话语中,不乏有对甄浅的怜惜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源自内心的心疼。
然而与之相对应的,在前方不远处,池翎的内心却是崩溃的,叶莫荀对甄浅表现得越是亲近,她便越是害怕,回想起不久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如坠冰窟,脊背发凉。
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迟迟没有对她下手,是为了让她自行了断?还是为了等到那个男人醒来后再让他亲自动手?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多想,但这种如同已经被命运安排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过程实在太过煎熬,也太过折磨,让她遵循本能地想要心生退却。
断臂处的血液尚还没有止住,从那里,不断有撕裂的痛楚传来,宛若有无数条蚕食人心的顽虫正寄居在她的体内,叫她感到绝望。
而这份寂静一直到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后,才终于被打破——从附近一处石府内, 忽然有一道醒目璀璨的光芒冲天而起,直将那天穹贯穿!
叶莫荀循声望去,便瞧见了自那束光中,一道正向这边疾驰而来的身影,快似流星,除了叶筱,自然不会再是其他人。
而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无人可比拟的强大气场,似天仙降世,能叫天地臣服。
“是她!”
池翎心中一震,所有的猜测与侥幸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终于明白,为何叶莫荀会如此耐心地等待,所为不过是为等此人到来。
池翎的身体因为极度的虚脱而颤抖,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完了,如果说先前那个女人和甄浅的关系尚不明,自己还有一线生机,那此人的出现,便算是彻底断绝了自己的后路,此人在秘境之外为了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 她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姨,你怎么在这…”
叶筱的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便已完全被叶莫荀怀中的甄浅所吸引,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使她在看见的瞬间,心脏便猛得一沉,宛若失足踏空,亦如从万米高空坠落,陡然传来的失重感和恐惧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下一刻,叶筱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一个闪身便冲到了甄浅的身边,双手轻轻颤抖着,开始检查甄浅的状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叶筱模糊着意识将人从叶莫荀的怀中接过,嘴中轻轻呢喃着,不明晓事情经过的她在第一时间没能感受到甄浅灵力气息的瞬间,脑海中便不可遏地产生了甄浅离她而去的想法,以至于连叶姨解释的声音都被她给忽略了去。
而直到检查完发现甄浅生命的气息尚末迸断,叶筱悬着的心才陡然又落下,欲泣将泫时,忍不住稍稍用力把人抱的更紧了分,动作颤抖着像是在对待这世间最为珍贵的珍宝。
“谁做的…?!”
叶筱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言语时,却仍是后怕地将人护在自己的怀里,那试图为对方渡去自己的灵力的模样恰似平静,却蕴藏了无尽的杀意!即使是远在天边的池翎,此刻也感受到了对方那直摄人心魄的寒意,忍不住开始剧烈颤抖。
想跑,却又感觉到似有一柄随时准备洞穿自己的利刃悬在头顶,叫她不敢……
“就在前方不远,需要我将她带来吗?”
叶莫荀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叶筱愤怒至此,连她也是第一次见。
“不必,叶姨就辛苦替我照顾一会儿浅儿吧。”叶筱的动作决绝,在将甄浅交给叶莫荀后,没有片刻犹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叶筱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池翎的身后,身影快到宛若一道闪电,让池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此刻,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冰冷的杀意和无尽的愤怒。
“我要让你,死上一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