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萧难凉。”
迷迷糊糊间,萧难凉听到了这样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眼下,他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状态……
真正意义上的什么也看不到。眼中所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色……仿佛永无边界的黑色,如同虚无一般的黑色。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脑袋如今是在下坠,还是说正安稳的落在地上。总之就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嘿咻。”
但现在他能确定了,自己的脑袋至少刚刚都还落在地上。
因为现在他感受到自己被一双手托着脑袋给捧了起来……
但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还如何呢?”
莫名有些耳熟的女声从耳边响起。萧难凉很想看到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长相,但他就是看不到人……
想要开口回应,却因为没有身体的缘故,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噢,你现在说不出话来了呀。真可惜,我还挺好奇的呢。”
“你有成为自己最想要成为的英雄吗?”
“……”
“瞧你现在挤眉弄眼的样子……真是丰富的表情。”
“曾经的你很无趣,就像是块木头一样。但现在,你有好好向着我希望的方向成长呢。”
“啊,明明还想再多跟你聊聊的来着呢。”
“再见了萧难凉,看来这次见面的时间很短呢。你这个体质,还真是烦人呐。”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就是了。”
“对了对了,如果你能记得在这个地方跟我聊过的话……”
“那就替我转告扎格列欧斯,他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呀。”
“这里是永远……安,永远期待着他的尝试。”
“还有,替我转告塔纳托斯……”
女人原本还平静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却莫名其妙在此刻掺杂进了很强烈的情绪。
结果萧难凉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给听完,下一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像是有人意识到了她要说些什么,瞬间将萧难凉的脑袋驱逐出了这片纯黑色的世界。
手中那有着黑黑卷发的脑袋消失了……女人却再也压抑不住喉咙中的呜咽。
“塔纳……”
“救救我……”
……
在地球的另一边……
这是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小屋子。
在这块地域,战火纷飞。无数爆炸与嘶吼在屋外响起,将这片区域真真正正的化为了人间炼狱……
然而这个小屋子却不受影响。
不论是远处飞来的炮弹,又或是飞机丢下的炸弹,都没法对这间小屋子造成破坏。或者说,此时正在战火当中的人类,压根就没法用肉眼注意到这所小屋。
而在这所小屋内……
“爸,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东西。”
一头白发,体格健硕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伊瓦尔躺在自己父亲来探班时带来的,丑丑的懒人沙发上,大口吃着爆米花道。
“呃,感觉这个叫做星野爱的女人,或许和珍夜有点像吧。”
“像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种胜利者般的气质吧……”
“您还真是沉迷其中呢。”
塔纳托斯瘪着嘴看着眼前的电视机。
这部动漫的名字,叫做《我推的孩子》。
眼前正播放着那个名叫爱的偶像,被狂热粉丝一刀扎穿腹部的剧情。
“为什么只看第一集?爸,你不好奇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不好奇。”塔纳托斯待到眼前的画面结束后,又抓起遥控器,按下了重播。
这个动漫是塔纳托斯在这两天刚得到手机时,正沉迷在互联网中时,被网友推荐着来看的。
在这个动漫中,他不关心别的东西,他只关心这个用无数谎言将自己武装得光鲜亮丽,天下无敌的美丽女人。
她很像珍夜……珍夜也曾如同她那般,坐在由谎言堆砌起来的王座,对着自己露出打心眼里的,鄙视的眼神。
似乎……比起自己,她的态度才更像是身居高位的神明一般。
多么惹人着迷,惹人疯狂……
“看了三四遍了,一遍一个多小时……我都要看吐了。爸,你自个看得了。我要出去干活了。”
伊瓦尔拉开房间里的衣柜取下了斗篷,在披上后又扛起了镰刀。
“慢点,再等会。我估摸着外面还要打几个小时呢。”
“我先收了这一波呗。”
“哎,不急。伊沃,你现在出去就是浪费力气。外头等会少说还要死几十个。”
“之后您去不就好了嘛。”
“不想去嘛。”塔纳托斯又瘪了下嘴巴。
“那您来这的意义是什么?”伊瓦尔有些好笑的扔下了刚刚才扛起的镰刀。“不是为了跟我轮班吗?”
“为了来送温暖啊。你看这电视,这零食,还有这个沙发。都是我这两天网购的嘞。”
“想不到……您这两天就玩明白互联网了啊。”
“只要我想,我就能随便跟上时代的浪潮。”
“哈哈哈哈……爸呀。您现在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像珍夜了。”
“那才不是真正的珍夜。你所见到过的珍夜,只是因为被我囚禁,所以不得不消极生活的她。那种状态下的她,完全就是得过且过的态度。”
“所以您不否认?”
“消极的她也好……我也想稍微跟上她的影子。”
“明明您才是死神,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府冥界人而已呀。”
伊瓦尔最终还是倒回了沙发上,跟着父亲继续看已经看了很多遍的第一集……
然而,在两人悠闲的吃着零食享受的时候,一阵空灵动荡的声音却悄悄从塔纳托斯的身后响起……
如同是宇宙中混沌交响时的声音……这个动静是!
“啊!伊沃快!老头子又来找茬了!快跟我一起拜!”
塔纳托斯迅速从沙发上弹射起,落地后跪在地上库库磕头。
“呃……”面前看不清样貌的人显然是被雷到了。然而就连他发出的一声感叹,却也雌雄莫辨,像是许许多多不清楚来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般,听上去混乱……却又空灵。
可跪在地上的塔纳托斯和伊瓦尔却开始一唱一和了起来。
“无上混沌原初神只!”
“咳,最初秩序的缔造者……”
“时间与空间的主人!”
“……璀璨华丽的混沌本身。”
“我最为伟大的祖父!”
“……曾祖父。”
“卡俄斯大人!受贱孙一拜!”
“……受曾孙一拜!”
“吾贱神塔纳托斯,不配亲吻您的手背!”
“……”卡俄斯的面相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但塔纳托斯却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
是一种尬到想死般的表情……好好好。
又犯到贱了……不对,是又多活一天。
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此刻他的尴尬盖过了怒火。
很好,那就有唠嘴皮子的空间了。
“……塔纳,你不必带着自己的儿子这般行此大礼。”
“所以我有什么错!”
“曾祖父!给句痛快话!”
卡俄斯一愣。
自己在他们印象里脾气就这么不好吗?
“所以,你们觉得我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卡俄斯发出嘈杂,混沌,却又空灵的声音道。
“不是吗?不是看贱孙我躺在塔尔塔洛斯闲了两年多时间,一直在撸狗,觉得不爽吗……”
“还是说曾孙做了什么事又不合您的心意……”
“……塔纳,不得不说。”
卡俄斯缓慢走过了跪在地上的塔纳托斯和伊瓦尔,接着一下就瘫在了沙发上。伸手拍了拍这丑丑的懒人沙发,发出一声轻笑。
混沌的声音,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这,感觉像是珍夜会喜欢的东西啊。”
“……”
“你各方面,都越来越向珍夜靠拢了。”
塔纳托斯闻言却目光一凝。
伊沃说自己像珍夜,他姑且还会觉得有些开心。
但眼前这位派头很大的祖父说自己像珍夜……他可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别这么紧张,塔纳。”卡俄斯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死神父子。
“起来吧,我瞧不上此等大拜。”
“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开口说有什么事,老头子。”塔纳托斯跪在地上,眼神渐渐变得冷淡。
“……你现在这般眼神,才是我最为熟悉的塔纳托斯。但塔纳,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
“我此番来见你,只想跟你说一件事。”
“安……出现了。动静很小,时间也很短……但的确出现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位几乎被遗忘的神只,再次出现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塔纳托斯皱着眉头道。
“哈哈……那个生命力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青年,或许你可以在安的身上,寻找到彻底解决他的办法。”
“以及你这段时间都一直在苦苦追寻的真相……塔纳,我的孩子。”
卡俄斯伸出手,塔纳托斯便很老实的凑到了卡俄斯的身边来。
“塔纳,我想过了。
“那个女人最擅长在塔尔塔洛斯制造我最为欣赏的混乱。用谎言玩弄人心,将你们所谓的崇高,神性,尊严,通通编织成了一个个可笑又丑陋的笑话。
“多有意思的喜剧……也许我不该介意才是。既然如此,我还有何理由将你们二人隔绝?”
“……您现在说这话,可有些晚了。”塔纳托斯被卡俄斯伸出的手拍着肩膀。但他仍然是面无表情。
“不晚。”
“那时,她有她的乐趣,你有你的乐趣。”
“而现在我才意识到,冥界少了这么个人儿,我会失去很多乐趣。”
“说些你关心的吧,她还活着,塔纳。”
“或者说,她死得还没那么透彻。就像是盒子里的猫一样……这是人类提出的,有趣的比喻。”
“而最终她是死是活,则得看你有多大的觉悟……”
“我受够你了,老头子。”
“……真是急躁。”卡俄斯不断诡异变化着的嘴里再次发出轻笑。
“滚。”
卡俄斯没有再停留。身体变得越来越混沌,就这样最终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消失在了小屋中。
“……爸。你好牛波一啊。”伊瓦尔一直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卡俄斯走后才敢站起来……当然,一站起来他就给塔纳托斯竖了个大拇指。
“对!就是不能给这臭老登什么好脸色看!”
塔纳托斯闻言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双手插兜,像是在装大逼。
结果突然如梦初醒般脑袋朝后一仰!
“啊,我,我吓死了!”
“呃……”
“我,啊!瓦达西!刚刚居然对着那个臭脾气的老头子!”
塔纳托斯语无伦次,和癫痫发作了一般开始抓住身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然后面无表情的剧烈颤抖……
“爸,说话就说话,别拽我头发……”
“那个,坏了,这老头子,之后该不会想着要报复我吧!”
“爸!原来你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吗!”
“诶?我只是被这老头子气得要死,所以我刚刚说了什么?”
“……你要他滚。”
“呼——”塔纳托斯面无表情的捧着自己的脸,倒吸一口冷气。
“但……爸。你知道刚刚那老头子还跟你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吗?”
“完了完了,要被老头子蓄意报复了……”
“他说珍夜可能还活着!”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