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后悔,这几天一直很后悔……我以为自己能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做不到!”
女孩夹杂哭腔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傅容深目光从桌子上七零八落的安眠药瓶子抽离,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轻轻地说:“后悔就回来吧。雁回,我一直在等着你。”
等了许多许多年,久到已经成为习惯、融入血液,洗刷不掉。
她哭着摇头:“没办法,妈妈和爸爸都不同意,他们很生气……”
“由我来解决,他们会同意。”
男人顿了顿,又说:“雁回,小乖,今晚能不要挂断电话吗?陪陪我。我有些累,听着你的声音很安心。”
她并不能明白他的煎熬,却还是按他的话照做。
“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会解决好一切。好了,小乖,我们该休息了。你现在上床了吗?”
她从干净的厚地毯上爬起来,钻进被中:“嗯,我准备睡觉了。”
手机开着放在床头,楚雁回渐渐地睡着了。
傅容深听到她不再说话,听筒只传来微微的拽拉被角的声音和翻身的声音,明白她睡着了。
只是这样开着手机、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就无比心安。
脑海中毒现场她睡着时候的样子,像只小猫,安安静静……久旷未至的困意涌上来,他痛苦又幸福地阖上了眼睛。
楚雁回有午休的习惯。
第二天,她午休起床,准备下楼,却听家里的保姆说:“小姐,傅先生来了,说是要拜访先生。”
她着急忙慌跑出房间,在楼梯拐角看到客厅里男人熟悉的身影。
他身边的成秘书带了很多名贵的药材,正一一交给管家。
小叔叔昨天说的解决,竟然是立刻飞到海城敲开她家门?
她有些懊恼。
夜晚总是情绪化,她满心悲伤,都没问他要怎么处理。
楚雁回不知怎么,竟又躲回了房间。
因为她知道,爸爸马上就会下楼与他交谈,先是表面的客套,步入正题后愤怒到忍不住脾气……
果不其然,她听到了争吵声。
傅容深这样的身份,理论上不会有任何人希望跟他产生冲突。
但傅家和楚家之前倒底做了几十年的邻居,楚屏幽并不是很畏惧他。
再者,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正常父亲能忍受女儿被与自己平辈的男人诱哄了去。
“……你是看着楚雁回长大的,她小时候多黏你?就像你的孩子一样……你做出这种事,说难听点就是畜牲行为!”
愤怒厌恶的骂声传来。
“我知道,但我……”傅容深说着什么,因为语气很平静,所以楚雁回没听清。
她靠在门板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傅容深登门,爸爸的愤怒能够想象。
可……
外面发出的声音愈来愈大,然后骤然消失。
她出去,看到客厅一片狼藉。
心惊肉跳。
成秘书正在向外走,她将人叫住:“我爸爸和小叔叔……怎么回事?”
对方摇摇头:“两人起了争执,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傅董被楚先生邀到房间继续商谈,让我去车里等他。”
“商谈”一词,极尽语言艺术。
楚雁对他说:“谢谢你那天给的文件,成秘书。”
成全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个敦厚的笑:“楚小姐和傅董关系缓和,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好事。”
她忽然想起昨晚傅容深说的话,问他:
“成秘书,小叔叔他最近是不是失眠?”
成全明显地怔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傅董睡眠一向不好,常年依赖药物才能入睡……这么多年,楚小姐一直没发现吗?”
“什么?”
楚雁回身体僵住,整个人像是被击中。
她从来没有感觉小叔叔有失眠的情况,只上一次他拿出安眠药和昨晚他说的话让她感觉他失眠。
“成秘书,我们单独聊一下。”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带到小阳台的白桌子前坐下。
“你说小叔叔失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成全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在傅董身边工作快七年,他一直都服用安眠药。”
“这么长时间……”
她回想自己小的时候经常粘着他,虽然他看上去苍白病怏怏的,但这是天生的,不是生病,也不吃药。更不用吃安眠药。
陡然地,她想起他曾经对她说的话——“如果让一个人消失我就要做噩梦,那这辈子都不要睡觉了。”
她当时只觉得他是在嘲讽她的天真单纯,现在忽然意识到,他嘲讽的其实是他自己。
常年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得多煎熬?
她心生不忍:“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看过精神内科、精神心理科,诊断结果由压力引起的睡眠障碍,轻度抑郁倾向。”
他不由自主地皱眉:“我以为楚小姐知道。”
楚雁回摇摇头,脸色都苍白了。
同床共枕三年,她没有感觉到他失眠,从来没有。
至于抑郁倾向,更是看不出来。
他在她面前总是很温柔,有时也很残忍,但的却没有表现出情绪低落,怎么会有抑郁倾向?
“不过,”成全顿了顿,看着她,“有一点我敢肯定,楚小姐对傅董的睡眠影响很大。”
她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傅董跟您在一起,每月定量的药在逐渐下减,这两年的用药量比以前少太多,基本只用中午在公司休息的时候会吃。”
“因为最近又加药了……所以我才这样笃定。”
成秘书叹了口气:“之前那份文件傅董看都没看就让我扔进碎纸机,我私心拿出来给您,也是希望您和傅董不要因为误会而分开,不然他又要回到从前那种样子。”
“从前?”
他解释:“以前尽管经常更换安眠药的种类、增加计量,但还是不能解决睡眠问题……失眠会导致易怒和烦闷,所以,傅董的脾气经常阴晴不定。”
“可能您感觉不到,但是我们这些跟在他身边工作的人深有感触——这两年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比从前要愉快温和太多!”